天,压下来了。沉沉地压在山上、房顶上,压在心上。
雪,还没有下。
他们,还没有回。
他回头看了一眼小屋,门已锁上了,但还是在北风中吱吱地叫着,他叹了口气,那气在湿冷的空气中散开。
他上路了。一脚高一脚低地上路了。
他的左脚坏了。
他左手撑一根木棍,一拐一拐地走去了。这是他第一次去车站接爸妈。五年前,大哥第一次去,因为爸妈要离开山村去打工了。三年前,二哥第一次去,因为大哥去了天国。去年,二哥去追大哥了,轮到他了。
两个哥哥的赞礼上,都没有爸妈的身影。两座坟里都只有衣冠,因为尸首早已不见了。
他想到这,用右手抹了一把泪,一抬头。啊!是那条大河!两个哥哥的生命和他的左脚都被大河夺去了。
大哥为了救他们家唯一的一只母鸡,死在河里,那只芦花鸡活了下来。
二哥为了抢救过冬物资,流向了远方。那些湿淋淋的物资留在岸上。
他为了求二哥,他用自己的左脚挂在河岸边去拉二哥,哥没回来,自己的脚反而坏了。
他苦笑了一下,在河边坐下,等车过来。又是一阵风,空气又湿润了。他打了一个喷嚏,望向河边的汽车站。这是这一带唯一一个汽车站,爸妈说过,他们每年都会回来过年的。而儿子们每年也都会去接爸妈,但是,爸妈都没有回来。
他坐在车站门口,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天黑了下来,他打了个哆嗦,叹了口气,爸妈,真的不回来了么?他站起身来,正要离去,背后的人忽然惊叫起来:有人掉河里了!
他猛地回头,看到一个孩子的眼神,绝望而无助。他忘了一切,冲到河边,用力一拉!
孩子回到了岸上,他去滑了下去。他在水中挣扎着抬起头来,啊,下雪了!车到了!他望着冲向岸边的父母,笑了,很纯净地笑。
哥哥,我来找你们了。
一年后,又是元旦,两个人面对三座坟。
他和她的三个儿子都只有十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