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朝云只见门口熙熙攘攘的簇拥着好多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她便腿一软昏倒在雨里了。
原来是红袖见朝云很晚还没回来,才急急的去上房秉告。霓君见天色已晚,不由的焦心了起来,便埋怨红袖未跟着朝云,未免责骂了两句。
红袖何曾受过这等重话,那眼圈不由的红了,可是她又不敢在霓君面前哭,只得强忍着。那霓君一边打发人去王尚书府上接朝云,一边唯恐朝云不在那儿,倒是去别的地方疯了。
果真,被打发去王尚书府的小厮倒是回来的很快,他秉道王尚书千金说她根本没有请朝云去玩,她今天一天都在家中描花样子。
红袖差异道:“可是那个丫头明明说她是跟王尚书千金的呀。”
霓君也不曾料到这个,不由的慌乱起来。她急忙去告诉了卫瑞文,卫瑞文便赶紧命了几个小厮去城里寻找。
只是金陵城这么大,一时半会怎么处处寻个遍呢?左等也没有消息,右等也没有消息,卫瑞文陈霓君再也按捺不住了,不由的赶紧撑了伞去门口张望。
见卫瑞文陈霓君都去了门口,家中不少下人也都跟了过去。有的自告奋勇要去寻找,有的出主意,有的宽慰他们。正是一团乱时,红袖眼尖,看见朝云倒在了府门不远出。
她急忙大叫起来:“啊呀,小姐回来了。”
于是众人一窝蜂的拥了过去,见朝云昏倒在大雨里,便七手八脚的把她抬到了卫瑞文陈霓君的房里。
那朝云全身湿漉漉的,只是昏迷不醒。霓君用手试了试她的额头,竟然烫的骇人,霓君不由的哎呀了一声,泪水便滚落了下来。
霓君吩咐了几个丫头将朝云带去用热水擦洗了身子,又亲自替朝云换上了干的衣裳。那卫瑞文早已请了大夫来了。
那大夫便替朝云把了脉,那大夫倒是先点了点头,后摇了摇头,脸上倒是阴云密布。霓君不知何意,便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夫,您看小女这是怎么了?”
那大夫便道:“令千金只是普通的伤寒,风邪入侵罢了。只是她的脉相有些紊乱,想必是受了什么刺激,或大喜,或大悲,或大惊。”
霓君舒了一口气,问道:“那大夫,您看小女什么时候热能退下去?什么时候能醒来?”
那大夫抚了抚胡须,沉吟道:“不才等会开一个药方,吃下去令千金的热便应当很快会退下去。至于什么时候醒,不才就不知道了。这要看令千金什么愿意醒了。”
霓君急道:“难道不能开上一个让小女快些醒来的药方么?”
那大夫抚须笑道:“夫人说笑了。心病是无药可医的呀,我只能给令千金开一些安神的药,倒是可以帮助令千金平复心境,有助于早日醒来。”
霓君无法,只得道:“那么,就麻烦大夫了。”
于是门外的一个小厮便进来领了这大夫去写药房不提。霓君愁眉对卫瑞文说道:“这可如何是好?”卫瑞文叹道:“这也真是无法的事。只能看朝云自己的造化了。”霓君道:“也不知道朝云这孩子在外面碰到了些什么?等她醒了倒是要问上一问。”卫瑞文点头道:“是了。”
二人忙乱了这么一阵,此时感觉疲惫非常。于是便留了小丫头在这里守着,二人便回房歇息了。一夜无话。
接下来的两三日,那朝云不仅被喂着喝了药汤,参汤,还被喂着吃了霓君佛前供的净水,霓君去庙里求来的药丸。朝云的热是退了,只是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又过了四五日,朝云还是没有醒,只是苍白的脸色略略红润了些。
霓君因向卫瑞文说道:“这朝云竟然还没有醒,药汤也不知灌下去了多少。”
卫瑞文叹道:“造孽造孽啊,我近日便会辞官,不如到时我们带着朝云去乡下觅一套房子,让朝云在乡间好好疗养疗养。夫人觉得如何?”
霓君也深知宦海浮沉,退步抽身要早的道理。且她也愿意卫瑞文辞了官一家人平平安安的过日子,于是道:“也好,那老爷自行定夺罢。只是好歹知会可卿一声,好歹让她回来看看朝云,我们去了乡间,就不知道何时能再见了。”
那卫瑞文便自去拟了一份奏折,一份表。奏折是辞呈,表是奏请皇后归宁的,次日他便呈了上去。
那慕容信见了,倒是先按下卫瑞文的辞呈不表,径直拿着请皇后归宁的表便去找可卿。
原来在宫人看来,那天子真真是对新皇后用情至深。无论国事多么繁忙,每天都会抽空至少陪可卿用一顿饭,并且夜夜都是在安宁宫歇息的。
而可卿虽觉得慕容信固然对她不错,不能陪她的时候会要么安排歌舞,要么使人带她去看些奇花异草,珍稀动物之类的,要么使人耍杂戏给她看,她竟没有一刻是闲的。只是,可卿总是觉得慕容信对她有一种淡淡的疏离,他眼中的黑色的冰从未消融。而可卿也从未懂得他的心,即使是在二人最亲密的时候,在二人鱼水交合的时候,可卿只觉得他很远很远,在她不能够触摸到的地方。
这日可卿正在寝宫边吃荔枝边闲闲的翻一本诗经,可卿的面庞白中透粉,有少妇那种特有的容光焕发,真是好一个水灵灵娇滴滴的如花美眷。
只见慕容信匆匆来到她的面前,把一份表递了给她。可卿诧异,因从他的脸色看不出什么来,便展开表读了起来。
这表原来是她阿爹奏请天子让她归宁省亲的,表中还说他即将辞官,又提到朝云病重昏迷不醒。
可卿本来就有些思家,现在又听闻朝云病了,恨不得马上就回去才好。
然而慕容信仿佛看穿了可卿想的是什么,他道:“皇后莫要急躁,倒是放宽心才好。今日是不能回去的了,明日我二人可携御医同去。”
可卿诧异道:“十一郎也同去么?”
慕容信道:“自然,你的小妹便也是我的小妹,小妹病重,我是应当去看望的。”
可卿便觉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慕容信果然是真的关心她的。
可卿一心只想快些回家看父母与弟妹,这一天也不知怎么混了过去。
到了晚上,可卿看见清冷的月光从水晶帘的缝隙里撒了进来,心里突然动了一下。正是“仰头看明月,寄情千里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