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我的父母八:童年的橱窗(三)_挂在枪口上的微笑
(2007-07-16 23:25:21)
如果,要我说出我儿时见的最多的是什么?我的回答是——枪!这样说,并不表明我只是生在军营,长在军营,最后还成了军人,从小到大看见的都是手持钢枪的军人,更重要的是我家,也就是我爹,他真的有两只枪,一直被爹当宝贝一样珍藏着。这两只枪,虽然如今已经上交国家了,但是,在那个年代,它们是属于我家的,是属于我爹的。
那个年代,就是军人家庭,能像我爹这样,自己有枪的,在全军,也是很少的。 我爹是个例外。在我爹的军营里,唯有我家,才有枪.
我爹的两只枪,一只是54式小口径步枪,一直是“勃宁朗”手枪,而这两只枪的来历,都是凭我爹的革命伟绩得来的。54式小口径步枪,是我爹在58年被军委授予“全军爱兵模范”时得到的奖励,而“勃宁朗”手枪是我爹在西藏林芝缴匪时,亲手从林芝最大的土匪头子手中缴获而得来的,那时,这样的缴获不一定非得上交部队,是可以奖励给立功者的,所以,这枪是我爹的,就一点不奇怪了。
这枪,是我爹一生最心爱最珍贵的宝贝,爹爱它们,如同爱我们一般。
我还不太记事的时候,我就知道,只要我爹高兴了,就会拿出那只54式小口径步枪,擦得非亮,然后对我哥说:“儿子们,跟爹一起打枪去!”,然后,爹拿出那只54式小口径步枪,就带哥哥去山上打枪去了,我也会像一个小尾巴一样跟着他们屁股后面去看他们打枪。我爹通常是用一张硬纸壳(很大的),在上面划上很多道圈(环数),然后,放在很远的地方(敌营),再让哥哥趴在地上(我方),把枪架在一个大石头上面,再向敌方开枪射击,有时候,我爹有兴趣,还会做很多硬纸壳的小人,让哥哥射击,这些小人都是爹爹战争年代的对手。如果他们被我哥击中了,我爹就很高兴的夸我哥是好儿子,如果只伤了胳膊或是腿,我爹就会狠狠的骂我哥一顿,现在想来,我哥当时被我爹带去打枪的心情一定是一半欢喜一半紧张的。但是,不管怎样,我想我哥一定是乐于这样的,即使被我爹训斥。
在我爹特别高兴的时候,会带我哥打手枪,这样的机会很少。但是,在我哥射击小口径步枪的水平提高之后,我爹就很乐于带我哥的打手枪了。打手枪自然比打小口径步枪难得多,因为不能再用肩膀的力量,而是要用手腕的力量,我爹就开始让我哥做举哑铃等等好多运动,来提高手腕的力量。我依然要跟着去,我跟着去的目的,就是去捡子弹壳,然后,用这些子弹壳去和班上的男同学交换书看(他娘是图书馆的)。我爹见我也是那样的乐的自在,终于对我说了:“闺女,来,爹教你打枪!”天知道,我第一次打枪,居然是9环(俺是天生右眼弱视,这9环是怎么来的,鬼知道^_^)但我爹却高兴得直夸我:“我闺女好,长大一定是神枪手!”,不过,俺最终还是让俺爹失望了,我当兵的时候,视力已经上升到500度,而且俺已经不能用右眼瞄准了,俺用左眼瞄准(俺的特色,笑死俺的教官),幸好俺不在俺爹的部队,否则,俺真不敢想是怎样的后果!
说实话,我比较喜欢小口径步枪的声音,很柔和,轻声;手枪的声音却是响亮和刺耳的,而且,射击完了之后,整个枪握在手里都是滚烫的,这样的感觉,让我很不喜欢,只是,我不可以对我爹说的,
俺爹在职在位的时候,不曾为自己谋求过任何私利,可谓廉洁奉公,两袖清风,但是,部队大练兵或拉练时剩下的子弹,最后,都归于我爹了,这些子弹,多半被我爹锁在爹的办公室的书桌的抽屉里,只有等到爹要带哥哥打枪的时候,才拿出来。那手枪也放在那里,但是,我家没有谁敢去动一下,因为,那是爹的最爱。
那只小口径步枪,好像是80年代末,部队第一次清理整顿武器时,爹是人人皆知的尊重的领导,不做表率怎么行呢?那枪就这样重新属于了国家,但是,俺爹却留下了那只手枪,那是爹的最爱啊!
爹在离休之后,很长时间不适应,就时常拿出那只手枪,用一张红绸子反复擦拭着他做为军人时唯一的骄傲。那个时候,我已经当兵,我知道了那枪,是世界名枪,那么精致巧小,也许,在我爹的眼里,不仅仅是因为它是世界名枪,而是因为它和我爹相处的岁月,再不能再现。这枪,是97年爹让大哥交给国家的,俺一直不能相信爹那里来的那么大的勇气,做出这样的决定,把枪交给国家,爹是下了多大的决心啊!其实,那枪,爹是可以一直私藏着的,是可以不上交国家的。
或许,因为爹认为,离休了,就不在是军人的缘故了吗?我一直在追问这个问题,在爹离开我们的最后时光,我也没有勇气这样去问爹,一切的一切都成了未知,但是,我记住了我童年时光看见的爹的笑容——爹的挂在枪口上的微笑,是属于军人的微笑,是我们兄妹的自豪。
爹的枪,爹的枪,让我终生难忘!
——- 8。1建军节就要到了,想我爹了,故写此文,献给我最爱的爹爹以及和愚儿相识的博友的军人爹爹们。父辈的革命历史,是我们今生的骄傲,难道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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