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记事起我所见到的马桑都是小灌木,一丛丛一簇簇的长在山坡上。它有一个特点,就是每年从树兜上长出的枝苔都是粗壮笔直犹如竹笋般,但长到一定高度后枝苔就会向外倾斜并且树尖向下弯曲,然后又在倾斜的枝干上长出新枝,如此重复未到春末就长成一大丛。家里养的羊特别喜欢吃它的叶子,有时青草不够就会摘下来当羊饲料。对于小孩来说最喜欢吃的是马桑果,我们叫马桑泡。家里周边都有马桑树,但能成片生长的就数山北寨山周边的山坡上多了,从城门㓊往下三分之一段的坡上满山遍野都是,特别是上学路途上尤甚。每到夏初,一绺绺豌豆大小的马桑果挂满枝条,当果实的颜色由朱红变为紫黑时,预示着果实成熟了,晶莹剔透浆果犹如一串串缩小版的葡萄,特别诱惑人。在众多能入口的野果来中,马桑泡永远显得硕果累累,这对饭后很快进入半饥饿或饥饿状态的一众小孩来说,是一种致命的诱惑。马桑泡有毒,这是每个小孩都知道的,所以要吃它不但是需要勇气,也是要承担风险的。每当季节来临,家里大人就会反复告诫自已的孩子不要去摘马桑泡吃。但放学的路上,总有三三俩俩的小孩将大人的告诫抛之脑后,冒着中毒的风险和黄荆棍的教育摘马桑泡吃。对充满英雄情结又无处体现的小男孩来说,敢吃马桑泡未偿不是做了一件引人瞩目的事情呢,既满足了口服之欲又体现了个人英雄主义,这也许是小孩偷吃马桑屡禁不止的根本原因。儿时吃马桑泡中毒事件时常有所耳闻,甚至曾发生在身边,但吃死人的事还没有听说过。每当有小孩因吃了马桑泡而出现肚子痛和呕吐症状后,一般大人就用生绿豆兑水在石臼里捣成汤灌服,剩下的就是各人硬抗。听人说吃马桑泡只要不吃果核,并在吃过后不吃酒和见油腥就不会中毒。我也偿试吃过,不过量不大,也忍着不吃核只吮水,过后也没出现过中毒的现象。现在回想起来,马桑果吃起来就一种淡淡的酸甜酸甜的味道,再加上一股马桑泡特有的轻轻的果香味,不是特别好吃那种。不象秋天的红籽吃起那么涩口,也不如红籽饱腹,但在童年时代也是难得的美味了。由于果实的紫色不易洗掉,吃的时候要小心避免汁水沾到手指和嘴唇上,否则满不过大人。
每当进入隆冬,若遇连日阴雨,到处泥泞不堪时,难得没做农活的母亲就会边做缝补活计,边跟我们讲着不知传了多少代的故事。那时小孩没有睡前故事,没有365夜故事,没有上幼儿园,更没有电视、收音机,启蒙教育就落在母亲的身上。母亲会利用难得的空闲时光,陪伴着我们,给我们讲外婆的外婆讲过的,不知传了多少代的民间故事。这是一种本能启蒙,因为很多母亲不知道这些故事所蕴含的东西和潜移默化的作用,正邪、好恶无形中体现,逻辑思维思维、语言组织和语言表达也在无形中灌输。可以从周围小伙伴绘声绘色的故事复述中,看到大多数家庭都进行了类似的启蒙。即使有些母亲不会讲故事,小孩会在别人家里蹭来讲,并且也有许多人讲得还不错的。从故事复述中可以看出许多小孩的记忆力、语言组织能力、语言表达能力都非常好,可惜那时没有第二课堂,也没有特长班,所以他(她们)的天份大多数就应用到岁月的家长里短中了。虽然有母亲的引领和周围同伴的熏陶,但我从来不是个会讲故事人。
关于北寨山马桑树的传说,是母亲众多启蒙故事中印象最深的一个。母亲在讲这个传说时引用周边的场景和生活中的语言,所以整个故事和周边的事物紧密相连,以至于让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认为这个传说起源于北寨山。
据说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马桑也是一种高大的树木,挺拨粗壮,叶茂枝繁。其中北寨山上有一棵特别高大,它毕直的树干甚至伸入云霄直达天庭。某天一只猴子顺着这棵马桑进入了天宫,调皮中打翻了菩萨的茶盏。对于神仙的计量单位来说天上一滴水,人间一江河,于是人间大地顿时陷入一片汪洋之中,无数黎民在水中挣扎,只有少数山峰露出水面。菩萨发现后惊叫起来:天那,人间只现犁饼子了(用水牛犁田时,翻转田泥会在水下起垅,垅高的地方会间隙性露出水面,当地土话叫“犁饼子”)。慌忙中用长竹杆不断的往地上捅,于是在地上捅了许窟窿,洪水由此渗入地下,大地出露黎民之苦得以解除。直到今天,在北搴山上的田边土壁上不时会发现大小能入人的窟窿—我们称之为“消洞”,特别在沙质土壤的地方扰甚,据说就是那次菩萨用竹杆捅的。为了避免类似灾难再次发生,人们就砍了把那棵惹祸的通天马桑,并对马桑树下了诅咒:长得大,长不高,长到三尺就勾腰,马桑树便成为今天我们所见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