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我真的沒时间陪你。》
亲爱的,我很忙,真的没有时间,来陪你。
深夜里的这场雨泼湿了柏油路,路口红绿灯光、路灯、刹车灯、远光灯在路面上的反光胡乱交织相映,这是午夜过后的牌局,暗色的手将光亮重新洗牌,另一局开始。
街边小吃店亮起了昏暗的灯,门口那两个捣鼓水桶的年轻人,你们犯规了,这是洗牌时间,在那些穿着桔红反光服的发牌者出现之前,自作主张的动作都算犯规。
收费站那位打着长长哈欠的收费员,口红花了,要补妆了,她也忙的不可交开,也犯规了。
咽喉疼痛,照例不用准备香烟,临出门还是顺手带了包香烟,还是带上了你。
那么101.7兆赫也犯规了,牌局还没开始,它却在雨中演唱,细微清晰。凌晨一点半,穿好雨披,冬夜的雨乘天黑,躲闪着撞到我脸上,冷的透彻,被侵入的透彻的清晰,就着灯光和音乐,牌局还没开始,我也在作弊。
亲爱的,我知道你在,在我的种种设计里,在无数次单独的行程里,在一支拿起放下放下拿起的南京牌香烟里。我假装把香烟当成了寂寞点燃,刺激到了我的咽喉,我不停地咳嗽,扰乱了收音机里一首英文歌的节奏,我涨红了脸面,还有,额头上冒出细汗。
亲爱的,我很忙,你昨夜住在我咽喉要害吗?咳到我心肺都疼痛,我没空陪你,你偏拼命想出来。
渡过长江,不是彼岸,如果彼岸也只是一座叫做横沙的四面临水的小岛。天色未亮,亲爱的,我第一个到达这里,如果这灯光末尾是你,如果,灯光尽头是莫测深浅的江水,而你在灯光之外。
我答应过,101.7放什么歌,我就听什么歌;我答应过,你说过的话,我永远不嫌多。
你在袅袅青烟里忽现,我扔了烟头,终于咳出一口浓痰,你不见了,天将要亮了,牌局即将开始,我刚结束作弊。
亲爱的,我很忙,真的没空,陪你。
那座水泥桥孤独、单薄、绵长,我小心翼翼地爬到路面之上,脚底下,是支何线,连接芝溪和可庄,再往前是沈海高速公路,支何线在我家后过,沈海高速走我家右翼,而这条建设中的高速铁路,跨过王泥浜,斜斜插过我家前方。
小时候,沙溪支塘都是远地方,需要绕过很多条河流走许多小桥拐无数个弯,那时王二浜很安静。然后有了高速公路,沿着它,可以笔直通往沙溪,远方怱然变得很近。
我站在二十余米高处,看灰白的混凝土路面笔直,有微微起伏的弧度,跨过了沈海高速,是的,此时我沿着路面,沙溪很近,太仓很近,上海很近,支塘很近,常熟很近,再不需要从前的弯弯绕绕。
刚才娘舅还说起沙家浜旅游,导游介绍坐摇橹的船,娘舅说,大集体时从可庄摇到上海,摇够啦!从可庄到上海的水路要经过多少弯和多少座桥?听说我父亲是知道的,他可以报出经过的每一座桥的名字。
问题是父亲走后,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够报出这些桥名,而现在,又一条笔直的路即将喧哗,那些弯弯绕绕,正默默被遗忘。
这也许是最后的机会,在没通车前,我颤巍巍爬上高铁桥面,很无奈的是我始终没法将道路和地图上的方向感接轨,我还是弄不明白,这一路斜斜的直插。
亲爱的,你就在我眼前,就像一条桥,跨过家门口的一条河流,我安静着,迟迟捉摸不透,来去之间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