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麦收季,站在麦田边,那翻滚的金浪,那机车声的轰鸣,又把我带回到那难忘的麦穗童年。
“明天就要下地割麦了,小三和小四咋办?”睡梦中,刚刚五岁的我听母亲问父亲。“带着!”父亲简单的两个字,给我吃了定心丸。我可不想和三哥在家,因为他老是忙着自己玩,从来不管我,而且跟着爸妈中午还能吃到又凉又甜的冰糕。想着想着,我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一觉醒来,太阳已经晒到我的身上。我揉揉眼睛,发现自己竟睡在自家的地头,父亲和母亲已经割了不少麦子,大哥和二哥也在帮忙,三哥也有模有样地一手拿着镰刀,一手拿着几棵麦子用力的割着,竟也割了不少。我爬起来,走到父母身边,也要帮忙。母亲身旁正好有一把镰刀,我便拿起镰刀,跟在母亲身后割起来。
天儿可真热,火辣辣的太阳照在我身上,像要把我烤熟似的。喉咙里也好似着了火,干的竟没有了口水,从家里带来的水已经喝完,我便缠着妈妈:“妈,我喝茶!”“乖,等会儿啊,一会儿卖冰糕的来了给你买冰糕吃!别闹,闹就不给你买!坐树下等着!”说完,母亲便从口袋掏出几毛钱塞进我的手里。我紧紧攥着钱,乖乖的坐在树下,痴痴的等着,傻傻的盼着,只盼着卖冰糕的小贩能早点到来。
“冰糕——凉甜类——开水冷凉类!”卖冰糕的拖着我们早已熟悉的长腔来了。“来了,来了,妈——”麦地里的我们,听到这声音,像听到了集合的号角,忙立身站起,一个个支楞着耳朵,眼睛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齐刷刷的行起了注目礼。
声音由远及近,一辆车把上挂着广口保温瓶,后座上载着保温箱(其实就是一个用泡沫做成的箱子)的自行车,在一个头戴草鞋,身穿背心,短裤,脚下趿拉着一双凉拖鞋的年轻人的驾驶下,不疾不徐的向我们这边驶来。哥哥们摘下草帽,挥舞着,呼喊着:“卖冰糕类,快过来,买冰糕了。”我也一骨碌爬起来,顾不得脚被麦茬扎得生疼,向地头奔去。而草帽哥仍左右摇摆着身子,一会儿在自行车上欠欠身,一会儿一只脚踩着脚踏板,一只腿伸出去,腾出手来,悠闲地向上拉拉裏在腿上的裤子。我找到一处自认为比别处高的被架子车轧出的田硬上,使劲挥舞着手中的两毛钱大钞,尖着嗓子喊:“卖冰糕哩——卖冰糕哩——”车子终于在我们热情的呼唤下停了下来,我们兄妹四个欢呼着跑向冰糕车。“要六块,多少钱?”“三毛。”卖冰糕的小贩边说边小心翼翼地打开箱子,只见箱子里的最外一层是一块极厚的塑料布,接下来是用棉花缝的厚厚的小被子,最后一层又是一块较薄的塑料布,小贩从箱子里拿出冰糕,递给我们每人一根,尽管包裹得很严实,可由于天热,冰糕还是有点融化了。那时候的冰糕只有一种,而且多数都是用水和糖精按比例调合后,经过冷冻做成的。不过,我们可不管这些,在麦地能吃到凉甜的冰糕已经很不错了。由于只有两毛钱,只能买四块,自然是父母以他们怕凉不愿意吃而省下一角钱。
我们兄妹四个找个有树荫的地方坐下。我撕开包装袋,拿出冰糕,唯恐天热冰糕化了掉在地上,我一手拿着冰糕,一手拿着冰糕袋在下面接着,然后伸出舌头,在冰糕上舔了舔,一股凉气刹时传遍全身,刚才的暑热一扫而光。我贪婪地吮吸着,还时不时地咂咂嘴,享受这清爽时刻。再看几个哥哥,哥哥们可不管这些,只见他们大口地咬着,不一会儿,大哥和二哥便吃完了,他们又走进麦地,拿起了镰刀。三哥的也吃完了,而我,仍细细的品,慢慢的吃,还边吃边故意把嘴咂的更响,惹的三哥直说:“叫我咬一吧!”“不!谁让你吃那么快?”我把冰糕棍攥得紧紧的,生怕哥哥来抢。“快吃,快吃,掉了!”“叭!”冰糕真的掉了,看着掉在地上的冰糕瞬间化成了水,三哥笑了,我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三哥哭了,我笑了。
轰轰轰,隆隆隆,机器的轰鸣声把我拉回了现实。四十多年过去了,童年也一去不返,那挥舞镰刀割麦的场景也不再重演,而那又凉又甜的冰糕已深深地留在我的记忆中,直至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