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卡》:巧克力盛宴背后的刺骨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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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旺卡》由当红小生甜茶主演,由于约翰.德普主演的《查理与巧克力工厂》深入人心,不免被影迷拿来比较。

作为《查理与巧克力工厂》的前传,《旺卡》以寻找妈妈的巧克力秘方为线索,聚焦于威利.旺卡成立巧克力工厂的创业史。

不同于约翰.德普所演绎的历经商海浮沉之后的古灵精怪和捉摸不定的旺卡,甜茶饰演的青年旺卡乐观、善良,如预告片中所说,他怀揣着一帽子的梦想,以及创造属于自己的巧克力奇幻世界的愿望。

整部电影色调鲜艳明快,而丰富的歌舞元素,更让电影充满了青年的张力和热情,和涉世未深、满怀憧憬的旺卡的人物调性非常契合。

因此与《查理与巧克力工厂》的哥特式暗黑风格形成了鲜明对比。但两部影片并无高下之分。后来的旺卡,因为巧克力秘方遭到泄露,对人性的把握和考量早已和青年时期不同。所以电影更多呈现旺卡邪魅而又诡谲的一面。

呈现怎样的旺卡,和人物所处的命运节点相关,也和影片想要传达的内容有关。正如妈妈告诉旺卡的那样:“世间的所有美好都是从梦想开始。” 《旺卡》意在展示追梦的美好。所以导演保罗.金在受访时曾提到: “《旺卡》的威利.旺卡不会像《查理与巧克力工厂》的死气沉沉。”

那么对于旺卡的期待,不应该仅仅局限于还原同一个旺卡。而是在致敬罗尔德.达尔原著《查理与巧克力工厂》的基础上,在继《欢乐糖果屋》和《查理与巧克力工厂》之后第三次改编搬上荧幕时,将未曾有过的人格魅力注入旺卡这个角色,展现旺卡截然不同的一面。

在这一点上,影片是成功的。

正如Screen International评论:“就像任何甜食一样,这部电影提供了极大的满足感,即使它的太多奇思妙想会让你有点胃痛。但它确实很好吃。”

也正如IGN的影评人对歌舞的赞叹: “电影的这些歌曲,给了导演保罗·金充足的机会,把旺卡的超现实情感,注入到他试图用激情照亮的阴暗世界中。”

《旺卡》的梦幻故事犹如凌冽寒冬的一杯热可可,用热烈的甜蜜和极致的温暖冲散了现实世界的残酷和无奈。

但因此,有相当一部分影评人吐槽《旺卡》过于儿童化,没有大手笔的讽刺和暗黑元素,不适合带脑观看的成年人。

BBC的影评人点评道: “英国作家罗尔德·达尔的小说,充满了对当代生活中种种烦恼的描述。但是《旺卡》这部电影,忽略了现实的引力。毫无疑问的古怪和夸张,里面的一切都太做作了,让人不在乎。”

是的,吃了可以让人飞起来的悬浮巧克力,可以让人战胜恐惧焕然一新的巧克力,随时随地可以做巧克力的百宝箱......所有这些奇思妙想看似让影片充满了脱离现实引力的幻想。但不可否认:隐藏在甜蜜盛宴背后的恰恰是刺骨的真相。

莫见乎隐,莫显乎微。影片自始至终没有直白的讽刺,却借用童话的美好将现实世界掰开揉碎掩映在一场巧克力盛宴之下。童话越美好,现实就越畸形拧巴。显然,这比大张旗鼓的讽刺要更加高级。

豆瓣上有网友评论这部电影是风月宝鉴,这个说法实在是妙。没有把背面转过来看之前,我们都同贾瑞一样,以为这只是一把迷人的宝镜罢了。

眼里看到的都是凤姐姐的美艳和妖娆,殊不知背后藏着“吃人”的骷髅。而影片中的巧克力正如镜中的凤姐一般,我们以为漫天飞舞的是甜蜜,实际是丑恶的真相。

巧克力已经不是食物那么简单,它俨然是象征权力和阶级的权杖,操控着微妙的人心和贪婪的欲望。

在旺卡来到美食长廊之前,巧克力产业链完全由巧克力黑帮垄断,只有富人才有机会吃到巧克力。镜头一切到巧克力三巨头,他们永远是从窗户中俯视一切的高傲姿态。其中之一的菲克尔.格鲁伯更是一听到“穷人”二字就要呕吐。权力不可逾越,他们高高在上。

而对旺卡的盛情邀约,从未吃过巧克力的小面条既兴奋又恐惧,她恐惧吃过一次以后她会贪婪地想要吃第二次、第三次,如果那时候吃不到,她会比没吃过巧克力更难过。

正如诗人艾米莉.狄金森曾说:“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然而阳光已使我的荒凉成为更新的荒凉。” 失去比未曾拥有更可怕。

巧克力已然树起了一道天然屏障,一边是像小面条一样的穷人,巧克力对他们来说可望而不可即,即使可即,随之而来的是恐惧;而一边是富人,他们已经拥有全部,但仍无法填满欲望的沟壑,于是他们张开血盆大口,吞噬可见的一切。

巧克力更是流动的黄金,超越金钱和官爵,成为富人横行世界的万能钥匙。所以三巨头把巧克力原浆贮藏在层层把手的地下金库,而用勾兑的原料制作巧克力用以售卖;所以他们用不断加码的巧克力贿赂警长,让他成为走狗,为自己的巧克力帝国奔走卖命。而警长从一开始的身形纤瘦到最后的大腹便便,最终未能逃过诱惑,成为了甜蜜的俘虏,断送了自己的人生。

巧克力掌控着他们却也反过来成为他们的工具,所以他们紧攥着它,用它隔绝穷人,贿赂富人,以粉饰自己在“食物链”顶端的太平盛世。

但旺卡的平民巧克力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巧克力革命,只有富人能吃到的巧克力流向了穷人。权力的垄断和桎梏被打破,早先由巧克力建立起来的社会分化遭到瓦解,以三巨头为代表的富人阶层在巧克力革命中风雨飘摇。

所以他们神经紧张,用尽一切手段阻止旺卡制作巧克力,所以他们不惜一切代价要将旺卡这个眼中钉肉中刺赶出美食长廊,恢复往日的阶级秩序。

然而,旺卡的梦想不止是他自己的梦想,也是一群人,一个阶层的梦想。它不会轻易遭到瓦解。

无论是小面条、会计师、接线员、还是喜剧演员,他们愿意帮助旺卡成就他的巧克力梦想,成为和他共享巧克力美味的人,除却人心的善良和美好,更是因为他们有相同的遭遇,在被迫签下永无天日的“卖身契”之后,共通的阶级情绪将他们紧密地捆绑在一起。在旅馆黑暗的洗衣房,他们不再是鲜活的生命,而是一具具冰冷的交易筹码;在资本的盘剥下,他们只能屈于社会底层,在心中仰望自由与人权,而旺卡的巧克力梦想为他们的希冀插上了翅膀。

所以即使旺卡是魔术师,是创造者,是发明家,但他们无需仰望,只需平视。

在同一地平线上的人总能相处融洽,而有共同利益的人则总能互相帮助。

甚至全剧的搞笑担当奥帕伦帕小橙人因为旺卡偷了他看守的可可豆而以渎职罪被赶出部落,从此与旺卡结下了“血海深仇”,立誓要与旺卡斗争到底。但在旺卡设计让他知道本属于他的巧克力被三巨头抢走之后,在旺卡和小面条即将被三巨头用巧克力原浆淹没之前,小橙人和旺卡站到了同一战线上,成为了将他们从危难中解救出来的盟友。

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无论是在现实世界,还是在旺卡的巧克力梦幻世界。

而这场旺卡掀起的甜蜜革命并绝非童话里的异想天开,恰是欧洲巧克力革命光荣之路的再现。

15世纪的美洲大陆,阿兹特克人将可可豆粉末冲成的饮品作为“神的饮料”献给神。影片中奥帕伦帕小橙人正是阿兹特克人的化身。

他们掌管着巧克力的初始原料可可豆,因为可可豆产量有限,又遭到垄断,所以旺卡才要去偷可可豆。

16世纪,西班牙探险家因从阿兹特克皇帝那里品尝了一杯神的饮料而将可可豆引入了西班牙。却因天然的苦味并未受到欢迎。不过西班牙人并未放弃可可豆,他们尝试在饮品中加入大量糖和蜂蜜以改善可可的苦味。改良后的可可饮品口味醇香,又因为是价格昂贵的舶来品,很快成为了皇亲贵胄舌尖上的最爱。

此后,西班牙一直垄断着可可,无奈巧克力浓郁的香味传遍了欧洲,很快成为整个欧洲大陆上层阶级炙手可热的饮品。甚至天主教的僧侣也贪恋起巧克力的美味来,正如影片中道貌岸然的神父所说:“人心是很难抵抗诱惑的。”

一杯巧克力,已经不止是用餐必备的甜品,更是上层阶级显赫身份与地位的象征。它所承载的,除了美味,还有无法打破的阶级壁垒。

直到19世纪,随着旺卡反手利用旅馆恶犬小小蒂所进行的洗衣机改革,工业革命在欧洲缓缓拉开序幕。流水线生产解放了双手,提高了效率。所以旺卡才有机会和小伙伴偷偷溜出洗衣房制作售卖巧克力,大量的巧克力流通到市面上。

尤其当巧克力原浆从喷泉中喷涌而出,伴随着人群的欢呼声,权力和阶级的高墙在一瞬间坍塌。潺潺流动的,不再是巧克力,而是奔涌的希望,是资本的一次再分配。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随着更多的巧克力工厂(例如吉百利)相继问世,巧克力终于摆脱权贵特有的禁锢,成为大众触手可及的美食。

巧克力革命也象征着欧洲近代革命终以一场自上而下的权力流动实现了完美落幕:光荣者获得权力的交接和荣耀,而牺牲者用生命培植的血色玫瑰则在历史沃土中安静地盛放,享有的唯有时间的祭奠与怀念。

太阳底下无新事。后来的科技革命,包括正在进行中的AI革命,依然沿袭了巧克力革命的路径。那意味着,权力由少数人流向多数人的革命过程是必然。所以,是否参与革命并不重要,因为我们已然身在革命中。重要的是要做出何种选择:是成为三巨头那样的掌权者,旺卡那样的革命者还是签订卖身契的牺牲者,又或者只是浅尝一口革命果实的普罗大众?

这是电影给我们的思考,亦是时代前进留给我们的课题。因为沧海横流中的每一种角色都将决定我们不同的命运走向。

回看整部电影,我想旺卡绝不再是一部只给儿童看的奇幻电影,童话外衣下的荒野之地,唯有走近些,再走近些,才能体会它刺骨的荒凉。

当然,讲到这里显得过于沉重与严肃了,最后以有“旺卡后遗症”之称的《Oompa Loompa 》之歌来结尾,一首好玩到在电影院就能跳起来的歌,一首出了影院忘了所有情节但绝不会忘记的魔性之歌,以此献给所有那些如巧克力般甜蜜的时刻。

Oompa loompa doompety doo
奥帕伦帕,嘟啪滴嘟
I've got a tragic tale for you
我有个悲伤的故事讲述给你
Oompa loompa doompety dee
奥帕伦帕,嘟啪滴滴
If you are wise you'll listen to me...
如果你够明智,那就请听我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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