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实与史识。史识包括理性思维和体验能力。知史与懂史。死材料与活历史。
所谓真理,并没有一种客观意义上的定位。
历史认识的进步或改变受三个方面条件的制约:一是新材料的发现。二是以往历史事实在后来历史发展中的仍发挥着作用,盖棺并不能定论。三是历史学家要受其本人思想认识的制约。
对历史学的形成(即根据史料形成为一幅历史构图)而言,更具决定性的因素乃是历史学家的思想和感受力,而非史料的积累。
历史学比科学既多了点什么,又少了点什么。
定量化是每一种科学的必由之径。
历史乃是自由人所创造的自由事业,不是大自然先天就规定好了非如此不可的必然。人既然是历史的主人,他的全部精神能量及其活动(即历史)就应该成为历史研究的核心。历史研究最后总需触及人们灵魂深处的幽微,才可能中肯。对历史学家而言,看来理论思想的深度和心灵体会的广度要比史料的积累来得更为重要得多。史料本身并不能自行再现或重构历史,重建历史的乃是历史学家的灵魂能力。对历史的理解是以历史学者对人生的理解为其基础的。或者说对人生的理解,乃是对历史理解的前提。对于人生一无所知的人,对于历史也会一无所知;历史学乃是一种理解,而绝不是以寻章摘句为尽其能事的。
我们对历史的认识还要凭人生的体验,否则就做不到真正的理解。这一点或许可以说是科学(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与人文学科的根本分野之一。人文学科认识的主体是要了解人自己的思想和活动,这种了解是彻头彻尾受到他自己的生活体验、心灵感受和价值观的制约的。
同情与理解。
近代的历史学和史学思想包括三个方面:认识史料,解释史料,与人性探微。
历史研究的工作,最后就归结为历史学家根据数据来建构一幅历史图画。数据提供给我们若干个点,而我们构思所用以扫描这些个点的曲线却不止于一条。所谓“历史本来面貌”只不过是片段的数据,而不可能呈现一幅完整的画面。即使是历史学的原始数据,也不可能完全不受到非科学的、非纯理性的情调和色彩的人文因素的加工或扭曲。
理性主义的思潮,曾经为人类文明史做出过了不起的贡献。但是,理性主义也是有利有弊、有得有失的。理性主义之弊、之失就在于它恰好忽视或抹杀了人生中非理性成分的地位和作用。能够理性地正视非理性的成分,这才是真正科学的理性主义者。人终究并不是(或不完全是)一架计算机;除了合理地运用工具理性而外,他还要受到种种心灵的、感情的、愿望的、理想的乃至欲念的支配。忽视这些因素,恰好不是一种理性主义的态度。
历史理性批判乃是历史学研究的一项前导或先行。
史料学不是历史学。我国传统史料的积累之丰富,可以说是得天独厚,但是在现代史学理论的开拓上则未免有点相形见绌。
任何科学或学科都包括材料与理论二者的统一。理论和材料(数据)从来相辅相成。
历史学可以说是对人性的行程——那是一场永不休止的实验——的反思,在这种反思中它也必须反思这种反思本身。
并不是有了活生生的历史,就会有活生生的历史学;而是只有有了活生生的历史学,然后才会有活生生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