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公是先结婚后谈恋爱,之前是太忙了,赶了的人要死。老公觉得有点委屈了我像哄他家猫咪似的说:之前欠你的这段,结婚以后给你补回来。我像秋天的叶子一样飞舞着,从树上到地下就这么短暂的一瞬间,我怕错失了单位里最后一批房子。于是不等果实熟没熟透,我们俩跑到民政局整了两个红本儿回来。
人说人世间谁携了谁的手,就会送给他一个家,一个他身后的如影随从的姓氏宗族。于是我慢慢理着头绪,想着远方又一个家在等我,等我们。心里有点莫名的期许,去他家听乡音、看山、看狐狸、吃莜面、看他母亲绣鞋垫,多好啊。我像猫一样打了个滚儿,翻到墙角里,对着墙看我的手指,白白的,一颗朴素的戒指在上面安了家。远处还有一个家,应该是他母亲的遥望,而我这只竖着尾巴的疯猫也快风尘仆仆的让他带回去给他家里人看了吧。
有多冷呢,他的家?
他的家在塞外,我每这么说他便说我脑子混乱。我说那你是辽国的吧?他说你别一看地图就满脑子跑五代十国,你以为你是王昭君,当出塞啊!唉,没办法,跟他去吧,就是去天竺也不问了。
我们提着大大的行李包从天津西出发,至北京,没等喘气的功夫只觉背后一拉,火车又向西跑了。我被搞迷糊了,起来提提长裙,假装活动活动,说火车怎么……是要上山吗?他说是啊,为了纪念詹天佑所有的火车经北京都被拉着上山坡,前面拉,后面推,很有意思的。那家伙塞一嘴开心果坐着笑,切,当我是傻子吗,京张铁路也不用你这么藐我啊。
火车像一个吃饱了的铁皮虫,载着我们这些内容一路嘟嘟的跑着。起初山是睡着的,静静的躺在远方,后来便坐起来了,高高的围在窗外,再后来我们便钻进了他的肚子里,一路黑、一路白,一会阴、一会阳,我们在山里穿行。老公说再走要经过点将台。“谁点的将?”我问。“穆桂英。”老公闭着眼说。小虫子跑的好快,钻了一个山洞,又一个山洞,有时又飞过山涧,两山之间只有一条铁路架起相连。我想起了我的爸爸,当年他像我这个年纪时恐怕上三线、开山、修路在这里也有过他的影子吧。他也提过绣花的鞋垫、山洞子里吃饭和被滚石掠走了的战友。这是哪呢,三十年后?
过官厅水库、沙岭子,天色暗了下来。我迷朦的觉得车窗一路长了白霜,桌上的零食在我的肚子里也像小火车一样旅行,只是不知道这一路消化到了哪里。“快到了吗?”“没有,再等一会儿。”老公看看我说坐下吧,到了有人来接我们,车站离家不远。我哈着气,看身边站起来的和预备起来的人们都充满着欣喜,为了回久违了的家。而我呢,看看老公,站台的旗子在挥动,双层玻璃里和老公的影子叠在一起:第一批黑人从非洲运往海地,从海地运往非洲……脑子里苍蝇乱飞,去吧,别捣乱!
“下花园到了!”站台的提示让人兴奋起来,老公也睁开眼很精神的拉着我的手,怕到手的猫咪被人抢走似的。手机响了,老公用家乡话接了起来。一路下去没几个字是我能听懂的,分明一个外国人在眼前,谁知古代你算哪个国的?
“就要到了。”那家伙放下电话,握着我的手笑眯眯的说。
“还多远?”
“下一站。”
他趴到行李架上取东西,我分明见到了远处的灯火,闪烁着,像他买给他家小辈闪着玻璃纸的糖果。火车在慢慢减速,糖果越来越近,肚子里打起了小鼓,往下坠着疼,不知是不是吃下去的那些食物一路消化到哪里出了问题?再忍忍吧,要停车了。“还有几分钟到?”“五六分吧。”要死,停停开开的得撑到几时才能到五六分钟啊,头上已经冒汗了。“你怎么了?”“好像是闹肚子。”“忍得了吗?”“好像不行……”“早干嘛去了你,厕所已经不能去了!”那家伙比我还着急。“就这会儿闹起来的,我有什么办法!‘’只能祈求火车快点开。
哈,终于到站了,胜利大逃亡了!老公一路背着包,一路抓着撒手便跑的疯猫顺利的穿过人群,挤过出站口。“二姐---‘’老公亮开嗓门往外喊,一对胖夫妻在外面雀跃。上前来刚要介绍被老公及时制止,手一指WC,我便飞奔了出去。老公又一推他姐叫她帮忙去给我送纸和付钱,这才坐下来喘气。
唉,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宁愿回到半小时以前,把这些没有预见的尴尬全都处理掉再出场,我是个穿裙子和高跟鞋的优雅女子。
我们在厕所外进行了一一介绍,只有他姐夫站得远远儿的,真是个体谅人的姐夫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