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老尼的话,窗外的王有福心中暗想,还有“老板”,真有大鱼啊!
这时又听到茶房的声音:“有奖赏呀,好啊,好啊,嘿嘿,就把小尼子赏给我吧。”话语间夹杂着淫笑声。
“痴心妄想,”这是老尼的声音,“那尼子老板养着有大用,你敢动,叫你死无全尸!”
沉寂片刻,又听老尼说:“说正事,这回来又有什么情报?”
茶房显然被镇住了,嗫嚅道:“我听鲍老头说,商会明天就停止收粮,据说zf出了个新章程,叫农民按田亩交税,以后就不用花钱买粮买柴禾了。我估摸着,以后半道截粮的事怕不好做,就赶紧来报告。”
“嗯,这个情报很重要。天亮后我就去找老板,你要相信,老板会有新法子,搅得他们不得安生。”
“那就好,那就好。我这就回去,早上还要赶着买菜呢。”
“把你身上的货留下再走。”老尼浪声浪语,接着便传来一阵不可描述的声响。
“这对狗男女!”王有福心中暗骂一声。
原本想冲进去抓捕,转念一想,现在还不是时候,那个老板是谁,在什么地方,都还不知道,如果现在把他们抓了,那个老尼咬定不说老板的事,后面就不好办了。索性让这个老尼姑去和老板接头,看他们能搞出什么动静。
于是把守在前后门的侦察员召回柴房,如此如此,交待一番。
第二天一早,老尼拎着一个蓝花布包,从厨房后门出来,走到柴房门前时,停下脚步,听到里面呼噜声不断,便撇了撇嘴,继续朝山里走去。
这老尼真名叫王传玉,是王桥集大地主王进财第三房小老婆生的女儿,因生性风流,被称为王桥集一枝花。抗战初期,省府任命的冯仁言在王桥集组建巢县临时抗日zf,王进财因拒绝和抗日zf合作,并私藏枪支,被冯仁言下令处决。王传玉自此对抗日zf心生恨意,并到处散布流言,称冯仁言是gcd,把巢县带红了。省府一直对gcd赤化很是忌讳,便一纸命令,调冯仁言他任,另派马伯山来巢县主政。王桥集的县zf本就是临时的,马伯山一到,首先解散了冯仁言创建的巢县抗日自卫大队,只留下十几个人作亲随,接着就着手将临时县府迁往老县府所在地柘皋镇。就在处理迁移事宜的短短几天时间内,马伯山就和一枝花王传玉勾搭上了。此时的王传玉已年近三十,但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加上她反冯有功,马伯山更是喜欢得不行。县府迁移后,马伯山因有家室,不好把王传玉带在身边,只能借巡视之名,隔三差五来王桥集鬼混。王传玉的丈夫是王桥集的一位布草商店老板,在马伯山到任不久,不知得了什么怪病突然亡故。马伯山为求欢悦长久,安排王传玉进了老龙头山下的古泉e。e内原有一个50多岁的老尼,带着拣来的弃婴,也就是现在的小尼,在此维系香火。王传玉来时,老尼见她面含春色,本不想要,但慑于马伯山的官威,不敢不收。不久,老尼也是生急病而亡,王传玉顺理成章成为庵主。
巢县解放前夕,马伯山凭着敏锐的嗅觉,预感风声不对,便带着搜刮来的一箱大洋,去省城谋求退路。省长夏威正忙得焦头烂额,没功夫答理他,便让秘书传话,让他守住柘皋镇这个南逃必经的要塞,不得有误!
虽然夏威并没有用逃跑这个字眼,但马伯山是何等的精明,眼看着省府人心惶惶,都在大包小包收拾东西,便知大势已去,这还守个鬼啊。回柘皋后就收拾细软,逃之夭夭,心里还在懊悔,不该把那箱大洋送往省府。
临逃前,他把安插在商会的茶房叫到跟前,告诉他,今后凡有重要情报,就去古泉e报送。
这茶房在商会的差事比较清闲,在春和义茶馆当采买,但他要获取情报,有时重要客人来了他就去端茶倒水,在外人眼里他就是茶房。那日见方县长和王有福上了春和义二楼,心知有大事发生,恰好鲍会长招呼一声“上茶”,便拎着茶壶上去,却被王有福拦住,只好守在楼梯下偷听。商会要在巢北购粮的情报,就是这么偷听来的。至于购粮改为征税,也是在春和义二楼上,听商会成员议事得来的。
他和古泉e主持王传玉口中的“老板”,自然也就是那个一个月前失踪的gmd巢县县长马伯山。
马伯山逃离柘皋镇,没有继续南逃,主因是舍不下王传玉,一是半老徐娘风韵犹存,二是王传玉仇恨gcd,和他是同道中人。此外,他还对老蒋抱有幻想,gmd终究还要打回来,我马某人还会时来运转。
王传玉离开古泉庵后,王有福等人迅速起身,在厨房找了点吃食,然后兵分两路,两位侦察员尾随王传玉,王有福带着另外两人回到柘皋镇。
当天上午,茶房在采买菜食回到春和义茶馆时,被守候在此的王有福三人立即逮捕,带回三大队。
审讯过程索然无味,茶房的任务就是送情报到古泉庵,其它事一概不知。唯一有价值的,就是确认老板是马伯山。
马伯山实施的是特工惯用的单线联系,他本人也从不在古泉e歇住。狡兔三窟,马伯山的窝点在哪里,有几个?这些线索只有古泉e主持王传玉知晓。
再说跟踪王传玉的两位侦察员。王有福选派的这两位侦察员,老家都在巢北山区,一个姓熊,是熊家洼人,另一个姓苏,是苏坎村人。两人都是走山路的能手,一路跟踪,没有让王传玉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跟了四五里路,小苏转身对小熊说:“看样子是在朝苏坎方向走。”转过一个山嘴,又走了一段路,远远看见王传玉离开山道,攀着树枝,直接往山洼里下。小苏拍了拍小熊肩膀,示意他停下,口中喃喃道:“我明白了,她这是要去鹞鹰山,那里有个大山洞,小时候我上山摘酸枣,还在那个山洞里玩过。洞里有一条山泉,我捧水喝了一口,清凉凉的。我猜啊,土f一定藏在那个山洞里。”
小熊盯着对面山峰看了一会,只见顶尖上一块山崖突出一个刀劈斧砍似的尖尖,两边山峰对称平缓,果真像个展翅欲飞的鹞鹰。回头问小苏:“这山洞是在半山腰还是山脚下?”小苏答道:“既不在半山腰,也不在山脚下,而是在离山脚一丈来高的一棵大柞树后面。小时候我进洞,还被那柞树上的刺戳过。”
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暂不惊动土f,立即回去报告敌情。
小苏小熊回到柘皋镇时,已经过午,来不及吃饭,直奔大队部去找王有福。
王有福琢磨了一会,觉得土f既然有山洞躲藏,不会轻易转移,现在不过去他也跑不掉。还是等明天带部队过去,把这个土f窝端掉。
第二天凌晨,王有福亲自带着一个连,在小苏小熊的向导下,直插20里外的鹞鹰山。
此时天刚麻麻亮,但还是来迟了,土匪已经完成了一次祸害,他们也是凌晨出发,袭击了苏坎乡zf的粮库,抢走上千斤大米,剩下的一把火烧了。这些粮食,是乡zf刚刚征收上来的税粮,准备第二天送往县zf,谁也没想到,土f胆子这么大,连乡zf也敢抢。
鹞鹰山下,王有福命令队伍散开,自己带着10名手枪队员,准备用突袭的方式悄悄摸进洞里,打土匪一个措手不及,洞外的人张网捕捉漏网之鱼。正准备进洞,或听身后传来毛驴的叫声,就见山道上十几个身背长枪的土f,手牵驮着粮袋的毛驴,吭哧吭哧上山来。
双方一照面,都愣住了。土f没想到,他们的老巢怎么突然出现这么多穿黄军装的士兵;解放军战士也没想到,大家都盯着洞口方向,怎么土f又从身后冒出来了?
砰的一声,随着王有福的一声枪响,静止的画面被搅动,战士们纷纷持枪射击,土f们的枪都背在肩上,动作慢了一步,不到一分钟,十几个土匪全部倒毙。
枪响后,那些毛驴都挣开被牵的缰绳,撒腿乱奔。
“停止射击!”王有福大喝一声,“快去把毛驴追回来!”
就有十几个腿脚快的战士,朝毛驴跑开的方向追去。
王有福命人守住洞口,自己爬上山道,去查验被击毙的土f,一共13个,都翻过身来,脸面都年轻,马伯山和王传玉不在其中。
回头看向对面的山洞,王有福冷笑一声:这两人倒会享福,叫别人去卖命,他俩躲在洞里安逸,看你今天还能飞到哪里去?
一丈来高的洞口处,对于有“山猴子”美称的王有福来说,只是一道开胃菜。只见他一个纵身,嗖嗖嗖几下,就靠上了洞口那棵大柞树的粗干上。
“马县长,出来吧,一会弟兄们就要朝里面扔炸弹了。”王有福向洞里喊话。
“別扔!别扔!”是王传玉的声音,“马县长在穿衣服呢,等他穿好我们就出来。”
王有福听了又想骂娘,但还是忍住了。等人一会,不耐烦,扭过头准备看看太阳升起没有。太阳没见着,却见到一个人,头戴礼帽,从一窝枯草中钻出来,在他前面,古泉e主持王传玉正猫着腰,疾步向前。
“咦!这里还有个洞口?”王有福惊讶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