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找到了一轮自己生养的太阳 (外两首)
李振君
母亲熟悉了76年的太阳
越来越陌生
那明晃晃面孔的世界
越来越灰
越来越暗
最后干脆躲进了夜里
和她捉起了
迷藏
变化是一点点开始的
不清、混浊、模糊
到慢慢变暗
母亲像以往接受艰辛
接受衰老一样
接受了这些
一点点变化的时光
但眼角蓦然拐出来的夜
罩住了她
让母亲一度很是惊慌
白昼如纸
有流水的笔迹
不动声色的概括了她
操劳的往夕、忙碌和苍茫
在白内障手术之前
声音是她眺望我们姐弟的翅膀
当她植入了一片晶体的天空
手术后
她在我握紧搀扶的手掌里
找到了一轮自己生养的太阳
父亲住院记
体内的两条小河
在他年逾八旬后
合谋断流
父亲用迟缓和衰老忍了
但淤积多年的黄沙和石头
堵塞了他
最后的一条支流后
他没能忍住
两张病危通知书
以刺目的炫痛
把医院的房间床单和处方
漂得更加惨白
白成了我心里
药片一样的大雪
这些还不够
父亲每天还要靠
七八条悬挂的河流来哺养
将一条条河的激流
来输浚他淤塞已久的河道
他在病房里体悟了
什么是疼惜和亲情
他不甘心
年迈的时光
需要用悬挂的河流来倒叙
他不情愿
病床上每天都要
放任大小便
以不让自己管理的方式
来与亲人交流
这些挂起的河流
企图让他顺水漂得更远点
这些河流里有
成分复杂的水
深谙病痛的水
尽管他不喜欢
可他愿意接受这些河流的劝说
愿意接受这些貌似儿女的水
病榻上躺16天后
父亲才能下床
可挪动的步幅
却只能模仿蚂蚁和蜗牛
出院那天
回家的路竟不知不觉的
治愈了他的嗜睡症
那几个搪瓷碗
也好像看透了他的心思
迫不及待的
在车上撒着欢
发出了
一阵阵响亮的笑声
兄弟住院记
2019年5月11日
兄弟开始住安阳肿瘤医院
在那里，初次看到
一个个手推输液架
缓缓运动的患者
瘦骨嶙峋
腋下吊着一个个袋子
吊着一袋袋不明的液体
那袋子
把我的心吊得七上八下
忐忑不安
兄弟肝部手术后
腹部一尺多长的伤口
让人触目惊心
两天后，刀口愈合了
但愈合不了
烟酒带给他的破绽
疼痛如影相随
一天要输13瓶液体
我和侄子两个人
轮流值班
目不转睛盯着液体
盯着一滴一滴的滑落
来忘记时间
与输液同步进行的还有
红光照射、液压治疗、肺部震动、雾化吸氧，
四项理疗轮番上阵，
术后排便、敷带清洗、伤口消毒，
咳痰、喝水、低烧降温，
一个个动作接连不断
两个人都不敢稍有懈怠
兄弟的伤痛
让我们再一次
忘记黑夜和白天
最难得的是
后半夜液体输完后
趁兄弟睡着的时候
我们和众多的陪护者一样
在医院过道放着的
折叠床和躺椅里
让鼾声像花朵一样
次第绽放
并在梦境里开满祝愿
作者题记：从2019年4月25日母亲住院，作白内障手术开始，祸不单行，父亲、兄弟相继住院并分别进行了心脏、肝部手术，一个月来，亲人们经历了病痛磨难和生死考验，让我身心俱疲，也让我对人生思考了很多。在亲人们出院康复之际，特叙诗三首，以记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