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想问的?”一进电梯,孙篱就开了口。
四喜本身还有些尴尬,听得她这么一说反倒语塞。旋即,她突然意识到孙篱能说出这话肯定是知道她和陈渭中的,于是压着怒火说:“孙总高贵美貌,品味不俗,没想到喜欢吃屎?”
“什么!?”孙篱刚听到四喜的恭维,正准备礼貌性地轻笑,没料到她后半句竟这般恶俗不堪入耳。
“我是说,我瞎了眼吃到屎,你眼明心净怎么也吃?您不是白富美吗?”四喜带着讥诮,挑着细眉冰冷地说道。
孙篱瞬间被这粗鄙的字眼刺得浑身不自在,但立马做出了反击:“我只是想给你个明白真相的机会。”
“其实,我没有兴趣听婊子与狗的纯爱故事。”四喜目视前方,用极鄙夷的语气说道,她不想听,她不允许自己知道这件事的真相,是不愿意承认这么长时间全是自己自作多情将感情错付。
她只需明白陈渭中是个渣男,就够了。
有什么真相呢?无非就是她们俩喜欢上了同一个男人,时间重叠,那男人要跟眼前这女人结婚。
多说无意,多思无解。
孙篱气的满脸涨红,不自然地拨弄了下落在脸庞的长发,不再言语。
四喜当然知道孙篱是个厉害角色:家境优渥,名校毕业,打扮得体,能力出众。但恰恰这类人做起龌龊的事才更没底线,因为这种上层社会的人儿面对自己做的不光彩事,总会找各种冠冕堂皇的东西加以修饰,用来掩盖事情本身的赤裸和丑陋。准确地说,在人性的层面,人的贪婪丑恶和贫穷富有没什么关系。
所以,四喜才用最不堪的话一针见血,孙篱这种真白富美就算想用同样的方式回击也因为顾忌脸面而作罢。
孙篱确实没料到,平时寡言安静性格顺从的四喜,并不是个容易受欺负的四喜。
孙篱正诧异,电梯门开了。她挺挺背,挽着手包,淡紫色合身连衣裙的裙裾在两条藕白的小腿间时隐时现,伴着嗒嗒嗒的高跟鞋声,清脆而妖娆,四喜没有同她并排走,而是一直跟身后。
孙篱越想越气,平白被四喜骂的自己回不了嘴,终是忍不住扭头,带着一种趾高气昂又刻意礼貌的样子,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跟陈渭中认识了十年,而你,才是那个插足者!”
“对!可……我要是知道那是您珍藏的垃圾,我绝对不碰!”四喜冷笑着快步走向门口,她快被这白富美做作的样子恶心吐了,经过孙篱身边时,她凑近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孙总,你可以用后半辈子慢慢品味!”说完头也不回,浓密的长发被风吹起,简单的白色棉布衬衣和牛仔裤,高跟鞋踢踢踏踏,不卑不亢。
孙篱看着四喜的背影,气的牙根痒痒,攥着拳头小声咒骂:“你特么就是屎!”
四喜走出公司,深深吸了口气,天知道她憋住没说脏话,没失控地大叫已经花了很大的力气!
四喜恨不得一头撞墙,原本撕裂的伤口被陈渭中的请柬撒了一把辣椒!辣的她滋啦啦的痛不欲生,辣的她那干枯的泪腺都受了刺激。而她前男友的准新娘又挑衅一般地找到她。她像个被人围追堵截的过街老鼠,躲哪里都会被人追着说分手啊!结婚啊!插足啊!小三啊!
分个手而已,有必要这样吗?她也只有一颗心,那心也是肉长的啊!
她满眼泛酸,行尸走肉般在回家的路上游荡,心紧蹙着,带着伤痛、羞辱和忿恨。
一到家,她便瘫坐在地板上,最后一点力气也耗尽了,捧着一颗空荡荡的心,开始抽泣,继而所有的情绪都被抛洒在这空荡荡的房间里,她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四喜是半夜冻醒的,她不知道自己哭到什么时候,反正哭着哭着就睡着了。躺在地板上衣服也没脱,嗓子就像冒烟一般,她清咳一声,发现已经哑的不成样子。她想爬起来吃点东西,却浑身无力,昏昏沉沉。
还好我没多爱他,四喜继续躺着,悲观地想。
天亮后,四喜挣扎的爬起来,像个没有灵魂的空壳,刚走到客厅,门“啪”地打开了,四喜迷迷糊糊看到陈渭中走了进来。他一手拎着满满当当的食物,一手勾着早点,正准备换鞋。
四喜使劲揉揉眼睛,没错,是他。陈渭中抬眼瞥了下四喜,扬扬手里的粥说道:“你最爱的那家。”
四喜仿佛做梦一般,分手是个梦?还是现在是个梦?四喜呆呆杵着,她盯着陈渭中,陈渭中一如往常自顾自地将袋里的食物分类放到冰箱里,边放边嘟囔:“你最爱的芒果放这里,酸奶放这里,嗯,秋葵放这里,大酱放这一格。”
一切如常,这是四喜同陈渭中在一起这么多日子每一天的样子,一切都不曾改变,一切又回到了从前。四喜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轻轻唤了一声:“渭渭,你回来了?”
陈渭中扭过脸咧着嘴,露出白白的牙齿:“嗯。”
四喜听到这,心酸又快乐。原来那些痛苦都是梦一场,都是梦一场,只需醒来一切便都归回原位。
四喜不自觉跟着笑了,一副天真模样。
“以后没人照顾你,你该怎么办?”陈渭中幽幽地说道,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针扎了一样:“要好好的。”
听到这句四喜浑身如触电般,瞬间清醒了。
她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在陈渭中眼里算什么?一只小猫吗?厌恶了就起身离开,舍不得了就过来看看死活。他们是分手了,即使分开并没有撕破脸皮,互相责骂,但那是分手,是将几年的光景和日日夜夜都扔到脑后了,况且他还做出了特别卑劣不齿的事情,难道这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难道在陈渭中心里,她就是这样没心没肺,安静默然,让他可以在结婚前来到她面前送着温暖得以救赎内心的不安和愧疚?
“你可以走了。”四喜铁着脸站在陈渭中身后,盯着他挺拔的白色衬衣冷淡地警告。
陈渭中并没有吱声,依旧在袋子里翻着瓶瓶罐罐,塑料袋弄得哗啦啦响,半天挤了句:“我要结婚了。”
“我知道。”四喜强压住怒火,胸口如堵了块巨石一般,呼吸不顺。
陈渭中不敢转过头去,他心开始一抽一抽地痛了起来,声音颤抖地说:“四喜,我舍不得你。”
听到这几个字,四喜的愤怒似乎快达到顶点了,但她强忍着恶心,咬着牙说道:“然后呢?”
陈渭中慢慢扭过身,眼睛红红的,他望着四喜,痛苦地摇摇头:“我也是不得已。”
四喜终于忍无可忍,她青筋直冒,脸色煞白,使了浑身力气怒吼道:“滚!”
陈渭中正沉浸在自己这种复杂的情绪里面,被四喜的巨吼惊得一怔,赌气似的并未动。四喜勃然大怒,拿起桌上的杯子,发疯一样冲到陈渭中身旁一阵猛打,摔了杯子又抄起脚边随便什么东西,胡乱地往他身上砸,而陈渭中一动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四喜停了下来,她手掌生疼,一只脚光着,满头乱发疯子样地颓然地靠在墙上喘息。她望向陈渭中,他一身狼狈,先前锃亮的皮鞋和挺拔的西裤,现在脏兮兮的令人作呕,衬衣被拉扯出来,脖子和脸颊被抓破正向外渗着血。顺着菱角分明的下巴,四喜看到一圈青青的胡渣,高挺的鼻梁,然后是一双疲惫又含着乞求的眼睛。
四喜将长发胡乱地捋到脑后,呼了口气,迎着陈渭中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你负了我,我打了你,还把你所有东西都扔了,咱俩扯平了,你可以安心结婚了。”然后她将脚上另一只鞋甩掉,光脚走到门口,扭开门吼道:“滚吧!”
陈渭中什么也没说,径直走了出去。四喜狠狠地将门甩上,像是将那些不堪的乱七八糟的破事一并关在门外般。
四喜就是让陈渭中明白,她沉默寡然,并不代表着她善良到可以被随意践踏。
一切都结束了,四喜靠在门上默默地念叨,慢慢滑坐到地板上,然后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告诫自己:四喜啊四喜,你只许向前不许回头!必须忘了这昏暗的日子,结束这不堪的故事,记住,从此两人再无关系!
陈渭中坐在车里,点了根烟,心情郁结不堪。过几天就要结婚的准新郎,现如在地狱般痛苦。从他和四喜分手开始,似乎就断了消息,四喜并没有追问原因,也没有挽留,给他一种巴不得早些和他分开的错觉。陈渭中不甘心,这几年,他对四喜那么好,无微不至的关怀,细心的照料,只要她想的,他都尽量满足。他明明给了她足够的爱,也能感受到她回馈的爱,可是为什么就这么分开,就这么什么也不想要知道的结束?
于是,陈渭中假装若无其事来到四喜面前。他看到四喜憔悴的模样心都要碎了,是啊,哪怕四喜哽咽地责问他也好,或者带一丝乞求,他都会毫不保留的将他的不得已告诉她,跪在她面前忏悔或者抱着她大哭一场。
可四喜什么也没问,她看透了他,并没有给他自我感动的机会便将他赶出家门。
四喜这厉害女人!
陈渭中掐掉手中的烟,发动车子,车子疾驰而去,淹没在蓬勃的都市里。
他看得出四喜的痛苦,愤怒和决绝。 如果可以,他宁愿他的新娘是四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