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宝家村还是叫宝家寨的时候,寨里有户大姓——钱氏。钱氏拥有良田数千亩,是远近有名的大地主。
钱家大宅建造时,钱家还是钱余爷子当家,钱余爷子这个人可谓学富五车,但因着家里经商,同时为人也十分精明狡猾,接受过新教育,但骨子里依旧封建的很。为了凸显钱家在宝家寨的身份和地位,特意将地址选在了都灵山下,易水河旁,那可是风水先生说的“当出大贵之子”的好地方。钱余还特意从外地运来大块的方石抬高地基,当地人只要站在宝家寨寨门口就能望见钱家大宅。
不过也神了,钱余那谣传“不生蛋”的大老婆温筱秀在搬入新府的第二年就为钱家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取名为钱笙,字兆铭。平日里婆子们都叫钱笙“六哥儿”,原因就是在钱笙出生之前,钱余爷子的两个姨太太已经给他生了五个女儿,不过对钱余来说确实喜忧参半,喜的是后继有人,而悲的是······
钱笙五岁那年中秋,他娘因为生弟弟难产死了,接生婆在钱笙他娘生孩子时问钱余保大保小?钱余想都没想直接就说“要儿子!”作为晚年再得子的钱余来说,死了个老婆不算什么,又有了一个儿子才叫高兴事儿。要说在宝家寨啊,有这么一个风俗—一户人家若是只有一个儿子那这户人家是要倒大霉的,一直到第二个儿子出生后才算好运开始。钱家大宅先是挂上了红布庆祝了三天之后才撤下红布挂上白幡哀悼大少奶奶的离世。而钱笙出生时,钱余可就说了一声“好”,连百日宴都只是粗粗的办了。
钱笙的弟弟叫钱瑨,钱笙不喜欢他。可是钱瑨却很喜欢黏着钱笙,他就像钱笙的一条尾巴,钱笙去哪儿,他就跟着去哪儿。钱笙常常将弟弟丢在小胡同里或者山坳坳里,晚上他爹发现钱瑨不见了就举着火把让家丁们出去找。而钱笙总是免不了一顿打骂,大半夜举着板凳在院子里跪到天亮,冬夜时冷的厉害,嘴唇冻得乌紫,牙齿都打颤了,钱笙也不求他爹,他娘生前身边有个嬷嬷疼钱笙疼得很,她看不下去了,就在钱笙边上生了火盆,有时边生火还边抹着眼泪,说六哥儿命苦。 钱笙自己倒也不觉得多苦,只是有时候想娘想得厉害了,才会在被窝里偷偷地摸把眼泪。
钱笙十二岁的时候就不在家里待着了,钱余将他送去日本留洋了,当时老嬷嬷求着钱余爷子说“六哥儿还小,夫人去的早,您还是将六哥儿留在家中吧,外面可不比家里,再说那地儿我们都没去过,谁知道六哥儿会不会受欺负。”钱笙倒是不在意受不受欺负,他本就不是好被欺负的人,对他来说能离开这个大宅也是件好事儿,于是就应了。
要说钱余爷子,他也不是不喜欢钱笙,自己的儿子自己自然是上了心的,只是钱笙这小子从小就不与钱余亲近,钱笙十个月大时已经能非常流利的喊娘喊姐姐喊嬷嬷了,可就是不会叫爹,每逢钱余逗儿子喊爹时,钱笙不是懒得搭理他就是张张嘴没出声就又闭上了,直到钱余四十四岁生日宴上,钱笙闹着要吃他手里的寿桃才喊了第一声“爹”,那时钱笙已经三岁了。同时也是钱笙三岁那年,大旱,钱家上千亩地可谓颗粒无收,钱家的老太爷一着急就去了,钱家在镇上的几家铺子生意也不好,那一年钱家可以用惨淡至极来形容,年末钱余请了当地有名的算命先生来家里卜卦,算命先生在钱家转了一圈,手指那么一捻,指着院里玩耍的钱笙说:“此乃汝福,也乃汝祸也!”钱余看着自家儿子一怔,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家中老太太听说了此事儿,便时常劝着钱余再生一个儿子,帮着家里转运。自此,钱余虽为钱笙请了最好的先生教他读书识字,让了账房先生带他熟识自家产业学习生意,却再也没抱过他,也不哄他叫爹了,对着他也总是板着一张脸。钱笙虽小却也是个聪明的小子,他娘那时常常抱着他对着他自言自语,钱笙明白,他娘想为他爹再生一个儿子,可钱笙也不明白,他只是一个小孩什么也不会做,是如何应验了算命先生的话?而他娘,明明爹爹不喜欢她,却为什么日日想着帮他爹生儿子?他爹可不止他娘一个老婆!
钱余爷子不喜欢钱笙他娘,当年若不是老太爷逼着钱余娶钱笙他娘,他喜欢的姑娘也不至于做了他三弟的小老婆,自从钱笙出生后,钱余再也不去钱笙他娘房里过了,可是这一年因了算命先生的话,老太太又催着,钱余才每晚都留在钱笙他娘房里过夜,害得四岁的钱笙只能和嬷嬷一起睡,直到钱笙他娘怀上了钱瑨,钱笙闹着才准他回了他娘房里睡。
一日,钱笙摸着他娘的肚子说:“娘,为何爹有三个老婆,却独独让您为他生儿子?”
他娘揽过他的肩,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笑了,钱笙却觉得他娘笑得很伤心:“阿笙,不是你的姨娘们生不了儿子,是因着钱家有祖训,儿子只能由正妻所生,正妻若是不能为钱家生下儿子,那便休了另娶,你爹虽不喜我,但我却实打实的想着他好,当年若不是你外公强求,我也是同意你爹娶了那姑娘的。笙儿,你长大后若是真心喜欢上哪家的姑娘,那便娶了她,我定然是帮你的。”
钱笙抓着他娘的手,看了他娘许久,才说:“娘,我想有一个妹妹,你若是为我生了妹妹,我定是护着她,宠着她,以后为她选门好亲事,好不好?”钱笙他娘没说话,只摇了摇头。许多年后,钱笙对他娘其他的事情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却依旧很清晰地记得那日他娘因着怀孕而略带浮肿的面容以及那笑了却不如哭着的上扬着的嘴角。
钱笙他娘死后,钱余扶正了二姨娘秦玥,将钱瑨过继到了二姨娘的名下,秦玥不是个小心眼的后娘,对着钱瑨好,对钱笙也好,不过一个领着她的情,一个不领罢了。钱笙以前看不过钱瑨一口一个娘的叫着秦玥,老将他带去他亲娘的坟前逼着钱瑨叫娘,钱瑨不依,钱笙便打他,打到钱瑨哭着喊娘为止。后来钱笙不知怎地想通了,任着钱瑨喊秦玥娘也不去管了,只是每月都去他娘坟头喊几声娘,想着帮弟弟也多喊几声。钱笙三娘的娘家是开猪肉铺的,三姨娘容貌好,比钱笙他娘和二娘都好看,三姨娘他爹是个贪财的主,想着法儿的将女儿嫁给了钱余做妾,他女儿也不是个善茬,钱笙他娘死后,三姨娘总是在钱余爷子耳边吹着枕边风,拐着弯儿说二姨娘的不好。钱余爷子这个人不疼老婆,无论是正妻还是妾都不疼,对自己的老婆们的品行也算看的通透,但疼儿子倒是真的,想着为了刚出生的钱瑨和还小的钱笙,和老太太合计了一下,还是扶正了二姨娘,气的三姨娘好几个星期没给他好脸色看。三姨娘知道钱笙不喜欢秦玥,便总是撺掇着钱笙去对付秦玥,钱笙是个明白人,平日里虽不讨他爹喜,行为乖张,但素来不喜欢被人摆布,偶尔顺着三姨娘欺负下秦玥,但也没让三姨娘好过,久而久之三姨娘也便消停了。
钱余爷子在他五十一岁去城里谈生意时,迎着当时城里人的流行标准,特意穿了一身托朋友带来的西装,可没想到和他谈生意的老板是个喜欢吟诗弄月的爱国之人,老板当时看了钱余爷子一眼就不喜欢钱余爷子一身的铜臭味儿,还穿了一身西服。他虽表面未说什么,谈话时却时常暗讽着钱余这人没文化,崇洋媚外,钱余爷子哪能没听出来,心里想着自己好歹从小也是将诗书学了个遍,就连西方的文学也是有涉及的,只是不屑于洋人的那点破事儿而已,怎能可以被人这样看不起。两人做足了表面功夫后,饭后便道别了,这生意自然是黄了。钱余爷子回家后足足在书房里待了一天才出来,他觉着那城里老板虽然说话可气却也有道理,尽管自己学识多但是也扛不住里里外外的铜臭味儿,祖上以前有出过文官,但几代后却从了商,家产万贯却总不及书香门第来的好听。钱余爷子和秦玥商量了后,开了一家学堂,自己当教书先生,也算是不辜负了自己的学问。彼时钱笙已经去日本第三个年头了,与家里少有联系,每每回书信也只是叮嘱钱瑨别忘了祭拜娘亲,提及其他,甚少。
钱余爷子收学生甚是严苛,太过木讷的不收,太过精明的也不收,手下学生最多的时也就二十有余。办学几年,他在当地的名声渐渐大起来,时常有城里的人将孩子送来学习,钱余爷子觉得当初自己做的这个决定也算是做对了。有他教的学生后来去了军校,受了蒋介石赏识的,回来开着洋汽车来接他,他倒不稀罕那汽车,后来他的学生回来看望他,都是请了轿子来抬他出门的。那几年,钱余爷子成了方圆几百里最是威风的人,奉承他的人都快挤破了门板,乡里人连他家的家丁都不敢得罪。
钱笙在日本待了六年后终于回国了,回家那天,家里上上下下都出寨口迎接他,鞭炮从寨口响到了家门口,寨里的乡民也都挤着看看六年不见的钱笙。钱笙回了寨里没有先回家,而是去了他娘的坟前磕了头,叫了若干声“娘”后才回钱家大宅。当晚钱余爷子把钱笙叫到书房谈话,问他这些年学了什么,干了什么,过得怎样,钱笙一一作答。钱余爷子看着自己的儿子,想着这么多年到底是生分了,想着想着觉得很对不起钱笙,这许多年对钱笙竟不如对他的姐姐们好。钱余爷子叹了口气愧疚地对钱笙说:“既然你这会儿回来了,便留在家里吧,我将家里的产业都交给你了,给你讨门好亲事,你就别再出去受苦了。”
钱笙听了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拒绝了他爹:“爹,我出门六年,看过了很多风景,经历了很多事儿,若是当年没出这趟门,您现在对我说这番话,我自然是答应的,可是现下儿子的心境不同了,我不想再困在这里。关于亲事,我娘曾经说过,我喜欢谁便娶了谁,现在她虽然不在了,她的话我还是听的,我娘这辈子算是只为了您了的,希望您还是体谅她的儿子吧。”
钱余爷子听了这话自然是气的不轻,当即拍了桌子,大声说道:“你便是出去学了这些不守孝道的东西回来?不出去也罢!”这场谈话本来是为了拉近父子关系,然而结果却不欢而散。
钱笙回来后在家里待了几月,就决心离家了,至于缘由?一是钱笙觉得这次虽归的是自己家却如同做客人一般,二便是自己本来就是怀着满腔热血回的国,原本就打算好了的出门,还有就是家里的那位嬷嬷在他留洋的第三个年头就老死了,钱瑨和他说,嬷嬷很是想他,在临死前还念着“六哥儿、六哥儿”,钱家大宅里已经没什么让他放心不下的了。
只是在临走前的一晚他去钱瑨房里,看着自己十三岁的弟弟,突然眼眶就红了,弟弟和娘亲是像极了的!钱笙问弟弟:“阿瑨,我不在的几年里 ,二娘三娘对你可好,爹爹对你可尽心?”
钱瑨点了点头:“阿哥,她们对我很好,这些年三娘有时候也会托着朋友从外面给我带点好东西。我跟着爹爹学习,爹爹时常说,等你回家了就让我跟着你一起打理家中的产业。”
钱笙本是想问弟弟愿不愿意与他一起去出去看看,看了弟弟这样回答,想了还是算了:“阿瑨,我怕是不会接管家里的产业的,现在时局动荡,我不想待在家里,这些年我在外学习本是不必早回来,可是国家有难,我不能再如此安心地待在敌国生活。阿瑨,你自幼受爹爹喜爱,若是我把你。。。若是以后我照顾不到家里,还望你多多孝顺爹和。。。你娘、三娘。”
钱瑨听话的回答:“阿哥你不说,我也会这样做的,只是阿哥你真的要走吗?爹他会伤心的。”
钱笙不回答弟弟,看了看表,起身,走到门口,轻声说:“阿瑨,若是有一天你不想在家了,可以去城里找一家钟姓的人他们会告诉你我在哪里。”
第二日天亮时,家里人才发现钱笙离开了,只留下一封书信,而内容也是寥寥几笔:爹,儿子走了,不用担心我,您和二娘三娘照顾好自己,阿瑨是个懂事的孩子会孝顺你们的。落款:不孝子 钱笙。
钱余爷子当即气晕了,秦玥掐了他的人中好久才醒来,醒来便连连骂着:“不肖子孙!不肖子孙!”钱瑨扶着钱余爷子起来,安慰道:“爹,您别气,阿哥他自有自己的决定,家里还有我和娘,这里是他的家,他自然会回来的。”
钱余爷子拍了拍钱瑨的手,想着还好没有将小儿子也送出去留洋,不然怕是和哥哥一样,那就坏了,这钱笙自小便与他八字不合,走了就走了,总不至于不回来了,落叶还总得归根呢!
钱家谁都不知道钱笙那些年去了哪里,而他也没有书信寄回家里。这外头仗打的越来越厉害,日子也越来越难过,钱家城里的几家铺子早就关了门,好在家里还有田产,上头还有钱余的学生关照着,也不至于难过到哪里去。可是解放战争结束后国民党逃亡台湾,新中国开始打击地主,没收地主田地,当时钱家上千亩的田产被没收,原先寨里的乡民们个个都怕钱余爷子,现在谁都不怕了,人民当家做主了!那时斗地主斗得狠,哪怕是只有几亩薄田的小地主,都被抓走被人欺辱的不成人样了。钱余爷子当然也怕,这辈子没受过这种事,时常听家里人说昨天这个被斗了,今天那个又被斗了,能活下来的很少,死也是不干脆的,大多是忍受不了自杀的。在上头派人来带走钱余爷子的前一天,他自己就在家里上吊了,由于当时的身份敏感,无法举办葬礼,当晚钱瑨和几个姐姐们拿着草席将钱余尸体一卷就在都灵山上匆匆埋了,第二天他死的消息传出去,寨里人纷纷唏嘘:活着的时候叫人往东便是往东,往西便是往西,如今却是这么个死法,连灵堂都未设就葬了。
钱余爷子死后,钱家大宅里的财物被没收一空,连门口的石狮子也被砸了个稀巴烂,秦玥和三姨娘一夜间白光了头发, 彼时钱瑨的姐姐们早已出嫁,他也已经娶了老婆,有了三个孩子,家里七口人没了田地,没了财产,出门还受人指指点点,日子困难的快要过不下去了。
有一夜躺在床上,钱瑨媳妇儿问他:“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哥哥在外头?”
钱瑨点了点头:“可是已经十多年没有联系了,仗打了这么多年,说不定已经。。。”
钱瑨想了辗转反侧了一夜,第二日收拾了东西便出门了,与家里说是去城里一趟。钱瑨在城里找了一日阿哥走前说的温家,临近傍晚才被告知钟家的人已经去了台湾,向他们询问是否听说过钱笙这个人,都纷纷摇头。
钱瑨回到寨里,不,应该是回到村里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钱瑨的大儿子拿着一盏煤油灯在村口等他,他站在村口向钱家大宅的方向望去时,黑压压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牵着儿子的手往家那边走去。村里安静的厉害,连声鸟叫都没有,就像走在一个空城里,连月光都抛弃了他们。
儿子打破了沉默:“爹,今天家里来人了,他让我叫他大伯,他还带了猪肉来。”
钱瑨一下子站住了,瞪着眼睛看着儿子:“你说谁?”
“大伯!”
钱瑨立马向前走去,快的连儿子都得小跑着才能跟上他。可是到了家门前,却又站住了,他有些不敢迈进这扇门,仿佛走进去了,便是千山万水。
“娘,爹回来了。”
儿子硬拽着他的手大步地走进去,走到大堂时,停下,指着里面坐着的那人说:“爹,你看,大伯!”
钱瑨突然甩开儿子的手,转头跑了出去,钱笙站起来去追,追到门口时,他突然喊道:“阿瑨,别跑了,我可追不上你的。”
钱瑨哪里是想跑,他只是不敢与阿哥相认罢了,阿哥让他守着这个家,可是等阿哥回来时,已经什么都没有,只剩个空壳子了。
“阿瑨,你转过来与我看看,十多年未见,不知你长成什么样子了,我走的时候你才这般高,如今却比我还高些了,我看你家安安与你小时候像的很,与咱娘也像。”
钱瑨狠狠地甩了一把眼泪转过身,本想质问钱笙这些年为什么音讯全无,然而却傻了眼,良久才开口:“阿哥,你。。。你的腿。。。”
“半条腿而已,又不是整条没了,你嫂子知道的时候还没你这样傻眼呢,都是打仗的时候。。。唉不说了,都过去了。”钱笙笑了笑,仿佛说得不是自己的事儿。
那天夜里,钱笙与钱瑨聊了一夜,没有酒也没有茶,就是生聊,聊钱笙离开钱家后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又经历了什么,聊钱瑨是如何守着这个大宅,爹是如何去的,钱家又是如何败的。聊着聊着兄弟俩就哭了,聊着聊着又笑了。
天快亮时,钱瑨问钱笙:“阿哥,你还回来住吗?”
钱笙摇摇头,看向窗外略带微光的天空:“阿瑨,我在南方已经成家了,我的妻子孩子都在那边,我的家已经不是这里了。”
天大亮时,钱笙就已经收拾好东西,钱瑨陪他去了阿爹的坟头,他在坟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当年他也是不曾想到他的不辞而别与阿爹竟是永别,起身对着连墓碑都没有的坟说了句:“阿爹,对不起,这么多年没有回来看过你,儿不孝,望您原谅。”又去了他娘的坟前,伸手摩挲着已经快要看不见的碑文,轻声说:“娘,你还好吗?如你所愿,我娶了我喜欢的妻子,下回我带她来看您,她为我生了一个女儿,我很喜欢,将来我会让她嫁一个她喜欢的人,哦对了,我让她随了您姓,她叫温知筱。”
临走前他深深地望了一眼钱家大宅,这个扎根在他记忆里的家,这个每每在艰苦岁月中想起就心痛的家。
青砖黛瓦。
2016.9.15
温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