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里有棵树。
小时候总爱和小伙伴去离家很近的中学,那里有宽阔平坦的操场供我们奔跑玩耍。教师办公室窗外是一棵树,树干粗的我们好几个小朋友都围不住。它看起来年龄已经很大了,我总在承载着千万场剧目的夏天坐在它脚下靠着它的身体幻想它也像我年纪一般大时在肥沃的土地驻足,然后竭尽全力地生长到现如今的模样。它的枝条肆意地伸向四面八方,它真自由,不像整天背着书包的我需要奔赴各式各样的补习班。那时的我总十分羡慕这棵树,它虽然不再年轻,但却拥有夏天的风冬天的雪,无限的自由和广阔的天地。
暑期的我不知疲倦地在正午氤氲的热气中奔跑,跑着跑着就已长大到该上中学的年纪。我仍未忘记那棵树,父母在和我商议该去哪里上中学时,我选择了那里,因为离家近,父母并没有拒绝。升学的那个假期我去了久违的乡下姥姥家,老太太特别有精神,园子里的菜都生机勃勃,叫人看了就愉悦。冰镇可乐气泡丰盛,甜度稳定,和姥姥一起伴我度过了最后一个身为初中生的暑假。回家后得知那里的校舍重建了,我们要先到另一个学校度过半个学期,无奈只能接受。
我们在上完一节历史课的早晨被通知要去那里上课时我满心欢喜,半学期后的学校入目是一片深蓝,窗明几净。教学楼后面的地上都铺了彩砖,那棵树被围住了。它作为一处风景,囚禁于方寸之间,供人们观赏。从此以后,它目光所及皆是人造建筑,冰冷且让人生厌,那些带有温度的草木与它相隔甚远。夏天的风从它身边走过,冬天的雪自它身上飘落,再不谈自由。上课时一晃神就能看得到它,有时像是在嘶吼,有时又像是在叹息。它的枝条垂下,我猜它在向命运低头吧。已不知从哪看过,当遇到那些自己不喜欢却又无力改变的事情时,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忍耐。忍过寂寞的黑夜,天就亮了;耐过寒冷的冬天,春天就到了。练过波澜不惊的忍耐,再艰难的岁月,也会过去。
离开那里很久了,我不知它是否仍在忍耐那些人们施与它的,只知它曾经的挣扎与妥协。
那棵树,成了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