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迷上白落梅的文字,幽幽地来,就像一杯清茶,字里行间浮着一层禅意深深,时而在讲佛家,时而在讲芸芸众生,我咬着字间里的生硬就如端起茶杯的苦涩,一一读下去,心境忽地明亮起来。
杯盏中撒了一把甘茶,随沸水浮开,你看悠悠漫漫的水圈里,像有着华裳的女子悠远走过来,沐山河灵气,浴黄河长江,秦汉流芳,隋唐倾韵。
钟爱文墨,锦宣上的横竖撇捺勾圈画,就是远山似眉黛,杳杳以情深,文人骚客们卖弄的玩意。也就在前两天有人告诉我,他看不起舞文弄墨写不了实在东西的文言,看似高深莫测,而没有任何现实意义。我反省了一些时日,一昧地追求格式韵律也实在是缺了些文字本身蕴藏的现实逼迫需要的情绪表达载体作用,论及诗文,先秦有辞,两汉兴赋,唐宋作诗成词,元时改曲,明清以篇论示人,各有体制规制,活跃性大都不强。而转念从文学的觉悟上来说呢?柳三变的词作何其萎靡也传唱了千百年,倒不是说词作本身经不经得住斟酌,单是诗的研究方向上来说,一是格式要求的平仄韵律长短,二是意象意境虚拟物,三是情感的剖离和发散,合乎词作的格式,又把情绪心境撕裂剖析得淋漓尽致,你又有什么理由说这不是好的文?
就如《金瓶梅》,世人如何抨击其污秽不该,也还念着它对社会断层的深入剖解反响所至的文学价值,郑振铎说:“如果净除了一切秽亵的章节”,《金瓶梅》“仍不失为一部第一流的小说。”作为一部具有近代意味的现实主义文学巨著,《金瓶梅》是中国古代小说发展的里程碑,突破了中国长篇小说的传统模式,在艺术上较之此前的长篇小说有了多方面的开拓和创新,为中国古代小说的演进作出了历史性的贡献。总之来说,文字存在的本身意义从来就不在字字句句,整个架构框架构成的精神模型才是中心,从先秦到清末,文言出现的源头到白话开始,一连串文字演出铸成一条文图腾。这是文字笔墨的所在。
杯盏中的水,晕成了茶,散开来,清泉染了涩味,茶叶或沉或浮,就如戏子彳亍间抛起舞袖,作婀娜状。
伊人跪地,身体后仰以手托袖,向上抛,水袖翻飞起身,侧身犹抱琵琶以袖掩面,回首目含秋波,噙笑依依。西施的木屐在地板上跺步,赵飞燕在掌上作舞,西汉武帝李夫人因善舞倾城倾国,玉环“斜曳裙时云欲生”,凡此类类,我见犹怜,心生欢喜。由先秦至晚清,戏曲舞蹈从词不达意到淋漓尽致,舞蹈的是女子,弹唱的是女子,陪王伴驾的是女子,倾国倾城的是女子,褒姒是女子,妲己是女子,手无寸铁的是女子,身心俱弱的是女子,社稷的兴败是女子,江山的更迭是女子……
于是好奇要看看美人的石榴裙如何拜倒一群一群英雄壮士,我就倾下身去细细看。虞姬在营帐中的剑舞,舞步痛悲壮并举,“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退而却步了。
周天子的天下被撕裂成块,群雄纷争,烽烟燃燃,西子的衣衫应该是时常铺满了铁蹄溅起的灰土。而后由秦统江山,汉固社稷,分和无定数。飘荡起的烽火就像是深山夹谷中的裂缝,悬崖峭壁,胆战心惊着。飞将军的弓弩,不教胡马度阴山,反反复复上百年,鼎立的三足,并举的十六国,杨家父子最后捉住一只鹿在长安廊腰缦回檐牙高啄的宫殿里烹饪,五代十国,藩镇割据的后续,直到黄袍加身,辽人的铮铮铁蹄横跨过来,西北边的角号吹得响了,金人在东北边跃跃欲试,又是百年。蒙古人终于不安宁了,骑兵上马就是军队,浩浩荡荡一行一行。南宋以后的几百年,像沸水泼了洒一桌,没在杯里。
因为我俯下身去看的,就有一股一股热气冒上来直冲我的眉眼,和鼻脊,这茶有些不讨我的喜欢了。可是转念来想呢,这就是一杯茶,没有故事,没有情节,甚至赤裸裸的,没有衣衫。慰安妇事件,男人不行要女人来用自己的肉体和眼泪换来免费替国家还的孽债,一个时代的耻辱,就今天来看呢,是要重新洗牌再来一遍洗刷了吗?这就是已成的事实,没有被情节曲折,没有被写作手法渲染,赤裸裸在人面前,疮痍满身。
可这又算是谁的错呢?是哪个人吗?时代既定了的吗?都不是。
把泼洒的的水擦干净,桌子收拾好,茶已经完全晕好,香气氤氲,端起茶杯,杯身镶嵌着一朵悠悠绽放的莲花,带着古韵禅意,透着清雅幽韵,就如即将入口的这茶,我用何种心境来品好呢?
不以喜悲,不论周遭,你带着佛的禅意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