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觉得夏夜的晚风要比秋日的风美好,秋风是肃然扫落叶,那是一种无情无义的背叛。夏夜里的风则完全不同。尤其是夏夜里雨后,你走上街头。此时此刻,只有几个有趣的人在街头瞎转,我乐得到处看。眼珠子转个不停,你可看见一只大马猴蹲在街头听风,那凉凉的夏风给人无限遐想,像小姑娘绵绵的手。
读木心的诗文往往给人夏日凉风的娇羞,文文静静的样子,一点一点的落下,不等候谁来拾起。似乎又不在乎我在观看。文字发表出去后就不是自己的了。他满满的以为自己的文字能够吸引读者来了解他。我们在读木心,木心在读世界,花草树木,景观服饰、美酒美食都能入文,而且是不意间给人感动,令人想抱着木心亲一口。
午后困顿,坐在房间里吹电扇。写字乏了,偶尔想起木心的文字来。心中久久不能断,翻出《木心作品一辑》来。找来找去,始终未得心中的文字,逸逸然睡了。梦中惊醒,方知午后已过,太阳快下山了。电扇断了电,摸一本书来扇风,睡意减轻。打开书看,恰是睡前苦找的一段。喜笑颜开,整个房间充满久别重逢的快乐。
有人问木心,“什么样的环境比较适合写作?”木心详而细致地答,“繁华不堪的大都会的纯然僻静处,窗户全开,爽朗的微风相继吹来,市声隐隐沸动,犹如深山松涛……电话响了,是陌生人拨错号码,断而复续的思绪,反而若有所悟。”或可,是环境的理想才使作者的心绪都变得礼貌灵活。有亲切的问候,又含俏皮的应答,木心满是伤痕,却没有累累的疤痕。
轻声的读诗,动人又心魄。你好害怕他说出什么难受的话,可他终究保持自我,不敢向人袒露心情,只借着文字的宽宏大量去述说别人的故事,仿佛连自己也述说了。恰恰是这种温和的遵守才使人暗暗有应,大概每个人都会这样,有着倔强的骄傲与不可低眉的规则。木心深知读者的高度,由此,他从来不做辩驳与解释,只是远远地凝望。
木心说起过,“这个是我六十七岁时候讲的,你们要留到六十七岁的时候来看。因为这个年龄非常奇怪,就像葡萄,必须经历雨露、阳光。”等我六十多岁的时候,在某个下午,最好在大西洋海域的甲板上。我重启这套《木心作品一辑》,才能体会到生死无碍的情。现在的我,二十来岁,读起来伤心又落寞。“我好久没有以小步紧跑去迎接一个人的那种快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