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子恺先生,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最近闲暇时光,一直在翻看丰子恺先生的传记《丰子恺自述:我这一生》。

看着先生的文章,觉得他实在是有趣可爱至极。他的文字就如孩童般充满自然的天性,童真又坦率。

(1)

最爱他写儿时的文章,实在也勾起了我对于童年时代无尽的怀念。我仿佛跟着先生回到了他的小时候,来到了那个叫石门湾的小镇。

有一老妇人,坐在老屋内的凳子上,一面操持着外面的染坊厂,严肃回应着工人们的问话,一面又用慈爱的目光看着家里贪玩调皮,天真浪漫的儿童。这老妇人便是先生的母亲。

先生长大后,随母亲的心愿去了师范院校读书,预备着毕业后当老师。头两年先生也是用功️的学者,可是到了第三年,他却为音乐和绘画丢了魂,无心继续专业学习。

缘由是他遇见了两个影响他颇深的老师,李叔同先生带他叩响了音乐的大门,而夏丐尊先生则领他翱翔于文学的世界里。这两位先生都是民国时期响当当的人物,带领他走入了艺术的大千世界。

1919年,先生22岁,回乡结婚。同年,机缘巧合下,先生和好友一起在上海创办中国第一所艺术私立学校,在里面任教日语、西洋画等课程。

虽然平日困于谋生,但心中对于艺术知识的渴望让他百爪挠心。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两年后,他终筹得路费,踏上了东渡求学的道路。

(2)

在日本旅居短短十月,先生流连于各种知识文化的殿堂,早上潜心习画,下午学日本语,后来改作学提琴,晚上又去学英语。

他还时时请假,“拿请假的时间来参观展览会,听音乐会,访图书馆,看opera,以及游玩名胜,钻旧书店,跑夜摊”。

我不禁佩服于先生对于知识的热爱,以及愿意下苦功的心。这种精神在当今是如何地稀缺啊。

他就一团软绵绵的棉花,如饥如渴地吸收各种艺术文学的知识,还顺带用苦学的功夫习得了日语和英语两本语言,为后来的译著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十月后,资金用毕,先生只好回国继续任教,开始教书、作画、写文、译著以及育儿的生活。

先生最出名的作品,莫过于《子恺漫画》了。他的画作题材多出于生活场景,描写着人间众生相。其中一幅,他把家中孩童三人扮作新郎新娘媒人的场景画于纸上,让人不禁哑然一笑,感叹童趣的美好。

就这样日子慢悠悠地流淌过十二年,先生36岁时,在故乡建成新居,唤做“缘缘堂”。

小院子里春有桃花蔷薇,夏有西瓜蜜桃,秋有葡萄芭蕉,冬有暖炉茶酒香。

各人或在房间里玩耍,或挑灯夜读,或是聚在小院子里,小孩子踏在葡萄架上玩闹,大人坐在椅子上和友人小酌聊天。一家人和和美美,甚是乐哉。

这春天和平幸福的光景、夏天畅适的生活、秋天清幽的情况、以及冬日里安逸的滋味让先生难以忘怀,也让读者心生向往之,欲亲自拜访缘缘堂。

(3)

只可惜缘缘堂建成五年后,毁于战乱。1937年,日寇侵略,先生无奈只得带着家人一路逃难,从浙江逃到湖南长沙,又深入桂林,后来辗转宜州贵州重庆,十年后终返杭州定居。

看到先生携老带幼一路逃难,真是替他胆战心惊。路途皆是艰难险阻,困难重生,好不容易安定一处,又遇上空袭,疲于避难,苦不堪言,不得不又踏上路途,另寻归处。

所幸路上始有友人相助,一家人始终完完整整,平平安安,甚是幸哉。沉闷郁结之时,先生靠和友人书信往来,或是见面相谈,沉浸在艺术文学的天地里,获得了精神上的慰藉。

朋友还戏称这是“艺术的逃难”。原来先生在宜州时,不堪逃警报之苦,决定一家人逃到贵州,可却苦于找不到汽车出行。在纠结煎熬时,旅馆老板提议,先生一家可随他去山中的家避难。

先生心中充满感激,但转头一念“流亡之人,何以为报呢?”旅馆老板欲请先生写联一副,挂于七十老父家中,以表孝心。先生欣然同意,随后便洋洋洒洒地在一副大红闪光纸上写上对联。

对联写好后,便晾晒在门外马路边,那红色的闪金纸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金光。恰好一位赵先生路过,认出这是先生的笔墨,便上楼拜访。

此次偶然相会,却解了先生的燃眉之急。原来这位赵先生是此地汽车加油站的站长,而次日刚好有一部车开往贵州都匀,他可安排先生一家先走。

这简直就是“艺术的逃难”,一副对联让先生一家遇上生机,得以安全到达贵州和亲人团聚,实在是天下掉下来的馅饼。

也多亏了先生过人的才华和爽朗大方的性格,冥冥之中,老天自有安排。

(4)

短短的一本小书,道尽丰子恺先生的一生,让人跟着先生幽默的笔触而发笑,️又为他的逃难经历而揪心,更为他在艺术上取得的成就而赞叹。

在学习上,先生简直是废寝忘食,其对于知识的热爱及刻苦用功,非常人可比拟。交际上,先生乐善好施,交友甚广,上至名人大家,下至黄包车师傅,都能成为他的好友。

而在生活上,他又是一个极爱玩耍富有童心之人,醉心湖光山色,喜爱小酌怡情,尤其喜绍兴酒。

革命胜利后,先生又开始了翻译日本书籍《源氏物语》,古稀之年的他依旧如此卖力地工作,因为他深知,这是一项有价值的事业。

我不禁被晚年笔耕不辍的先生深深感动着。他们这一代人,做事总是如此简单纯粹,不为名利,只为心中热爱,只为自己所作所为对他人对社会有利,不辞劳苦,鞠躬尽瘁。

翻到书籍的最后一页,看到先生给孩子的绝笔信,在医院里溘然长逝,实在是惋叹不已。这天上的星星,从此又多了一颗自由浪漫的灵魂。

愿你如先生般,半生归来仍是少年,永葆赤子之心,真诚坦率,可爱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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