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子里的那点儿事:
《我老爷》
有个本家老爷,由于我家在村子里辈份小,这个老爷年龄并不大,他身材瘦高,性格爽快幽默。
我小时候没少让他扒裤子,夏天时,正跟小伙伴一起玩儿,都穿着短裤。不知他从何处冒出,猛然用双手把我短裤褪下,使我受辱,然后站在一旁,呲着牙开心大笑,也引起围观的大人孩子的窃笑。有时我看到他过来了,便心里有了提防,但他假装没看到我,跟别人说话,使我放松了警惕,突然故技重操,麻利迅速,防不胜防,把我气得直骂他外号。
有一年他家失火了,当村里人赶去救火时,火早已上了草房顶。救火的人乱作一团,打水的打水,提桶的提桶,浇水的浇水,喊的喊,嚷的嚷,也终是无计于事,最后房子烧落架子了。人们便帮着收拾残垣断壁,我老奶鼻涕哭挺长,老爷在身边高声劝道:“哭什么哭,这房子早想扒了,现在这么多人来帮扒,不给工钱,不供饭,占多大便宜,你还哭。”可见幽默达观的一面。
后来他家搬走了,到了市里儿子家,但无论如何也忘不了农村的老家,每每回来就看到他兴奋的在大街上走,出东家,进西家,与人有着唠不完的嗑,看谁都高兴,他说:“一回老家心就亮堂。”
以上文字转录于国新弟的朋友圈。
以下是我的文字:
这是国新弟亲口给我讲的一个童年趣事。
我想他在画上面这幅小画的时候一定会想起来,有这么一件事。
那时他七岁,七岁的他高同龄的孩子半头。是左邻右舍的孩子王,他的身边总是聚一堆孩子,都听他的指挥。他俨然当自己是个司令。
但是,有很多时候,他要做个表率,来证明自己是有能力做孩子王的。
但是,那些冲锋陷阵的事,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一段穷苦的岁里,多半不会是什么好事。
他说,应该是快过年的时候了。孩子们都沉浸在过年吃好东西的期盼里。就觉得格外的有饥饿感。就像是午饭前的那种感觉一样,似乎眼睛里看的都是家里办置的年货了。
他们在这个雪后初晴的中午,又召集来十几个前屋后院的半大孩子在路口打雪仗。
疯玩了好一阵子,也不见家里人喊一声吃饭,就有人提议说“翻兜”。
“翻兜”的意思就是说,要把每个人的口袋都在众人面前底朝上的翻过来。有吃的就一起分享了。
可能就是最原始的食物均分吧!
可是,这次挺懊恼的是,谁的兜里都比脸干净,别说一块糖,就连最常见的苞米哑巴(没有爆开的苞米花,有点硬)和冻豆包都没有翻出来。
他听到了自己肚子里咕咕叫的声音。他想宣布解散,各自回家找剩饭吃或者是凉的玉米大饼子。
就在他举起手,还没挥出去的时候,他们同时听到了“糖葫芦,糖葫芦”的叫卖声。
然后,看到一个穿破棉袄都放亮光的人,扛着一架火红的山楂糖葫芦,出现在村口。
孩子们这个时候,不听指挥了,撒腿就往卖糖葫芦老汉那儿跑去。
他愣了一下,立刻就追了过去,不要几大步就跑到了最前面。
可是,跑到最前面有什么用呢?
八分钱一串,一毛五两串。
口袋里没有毛票,连硬币也没有!
只有两只钩子一样的眼睛。可是,眼神又不能把糖葫芦钩到手里。
他们十几个孩子就跟在那卖糖葫芦的后面亦步亦趋的走着,一个个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路过自己家门口的时候,总要把自家的房门盯了又盯。希望家长出来,给自己买上一串就好。
可是,自己家的房门像坏了一样,一动不动。他们知道,家长听到叫卖声也不会出来。
八分钱可是有大用场的,买四张年画贴墙上好不好?买四盒火柴够用两个月的好不好?大人有大人的算计。大人鬼精着呢!
大队伍依然就这么向前走着,打头儿的是卖糖葫芦的,边走边叫卖,后面跟着一群买不起的看客。他们都渐渐的不那么兴奋了,有点失望了,或者求而不得的沮丧。
当走到他老叔家门口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有哭声,由小渐大。他一回头,看到是老叔家的大女儿,比他小一岁的堂妹在哭。
这一下,孩子们有了乐趣,有的大笑,有的大叫“小娟馋哭了!小娟馋哭了!”
还有一个勤快的小孩,飞跑着去了老叔家的院子里喊“你家小娟在门口哭呢,小娟馋哭了!”
他本想走过去劝劝的,他觉得有点丢脸,丢了这个家族的脸。
这时,老婶在那个勤快孩子的“引领”下,走出院子,来到宽阔的土路上。
老婶没说什么,给了八分钱,左挑右选的找了个大点的糖葫芦,拔了一串。
小娟破涕为笑,接着妈妈递过来的糖葫芦,不吃,伸出舌头在上面舔,一下一下,从下面舔到上面。
然后,心满意足的回头看了眼这帮也伸出了舌头却什么也舔不到的小伙伴。拽着妈妈的衣角往家里走去了。
那一刻,就在堂妹扭头的那一刻,他的内心升腾起无边的烈火。
那火里有羡慕,有嫉妒,有愤恨,有馋虫的呐喊,有勇气的蛊惑……
他说,还有什么都不知道了,大脑一片空白!
在卖糖葫芦那个人往口袋里装钱的空隙,他起步,加速,对瞅了好久的,支楞在一边的一串糖葫芦,快速抓住,脚不停,继续向前奔去……
是的,他在抢,他抢了一串就跑。
那个卖糖葫芦的先是一惊,继而扛起架子就追。
就在那样的大冬天里,可以想见当时的场景是怎样的滑稽。
他是聪明的,他不敢往家里跑。他怕正直严肃的父亲会打他半死。
但是,他回头看逐渐迫近的追赶者是紧张和害怕的。
于是,他只能奋力的向前方不远的,他的四叔家奔去。他知道,四叔是最疼爱他的,会帮他解决的。
那追赶者到了四叔家门口了,也不进来,就在院外喊“那个没戴帽子穿黑棉袄的孩子,我看到你进屋了,我一打听就知道你是谁家的,赶紧给我把糖葫芦送回来,不然,我可就去找村长了!”
四叔,正在炕上的火盆边上烤土豆。眼睛一咔吧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四叔跳下炕,看了一眼还呼呼喘气的他,推门出去了。
后来,四叔是怎么解决的?那根糖葫芦他吃了没有?回家挨揍了没有?
我问过他,但是他没说,只是长叹了一声!
我说:这事发生在你身上我有点不信呢?
他说:真是!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吃过糖葫芦!
我说:我理解,就像我十一岁时偷吃了二哥的油条,以后再也不吃油条一样。那是我们一生的痛。也是那个苦难岁月的后遗症。
回头看,三十多年,我们的国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物质生活丰饶富足,人们幸福快乐。
我们小时候的糗事,不再会发生了。
是这个民族的崛起,是我们以及现在的孩子们的幸事!
好好真爱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