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清明假期的第一天,不想读书,不想写字,不想家务,带着孩子拿着他的滑板车,顺着沭河的路就这样滑着,不知不觉,滑到了教堂门口。
这里站满了做礼拜的人。
对于教堂,我向来都充满着敬畏,现在,来了且赶上礼拜,就进去聆听聆听牧师嘴里的道吧。
我牵着乐乐,静静地坐在教堂的一角,他们正在读《圣经》,不一会,开始唱诗了,我听不清他们在唱什么,但我能感觉到他们一颗颗虔诚的心灵。
突然,我听到了“天堂”两个字,是那样清晰,我的心里微微一颤,牧师继续说:
“天堂是上帝的家,天堂是真实的存在。”
“天堂是圣洁的地方,是一个快乐的地方,神必会擦去他们的一切眼泪。”
“这里不再有死亡,也不再有悲哀、哭号和疼痛,不再有黑夜,他们也不用灯光和日光,因为,上帝用光照耀他们……”
泪水早已在眼中打转,这些天压在心头的想念,似乎找到了依附,父亲、老爹、姥姥、大姨、公公,我逝去的那些亲人啊,他们在天堂正享受上帝的爱了。
02
父亲是一副生性倔强的脸孔,记忆中,他决定的事情似乎从来没有改变过,除去对我和弟弟的疼爱外,我很少看到父亲柔软的一面。
06年的深秋父亲查出来重病,去上海手术回来后,就更加沉默了,为了让父亲有所寄托,我和母亲极力劝他去信基督耶稣,但父亲怎么都不愿意去。
后来,由于病痛的折磨,父亲越来越瘦弱,一天晚上,几个基督教徒听说父亲的事来家里为父亲祈祷,气氛压抑极了。他们走后,父亲坐在沙发上,把头埋在一双手里流眼泪,说:“生病活不活我不难过,可是这个七十多岁的老人来给我祷告,我很难过。”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父亲这样软弱无助,我的泪哗的如决堤的水。
我多么希望父亲还是过去那副倔强的样子啊……
不久的后来,父亲就离开了我们,难过的人除了我和弟弟,还有姥姥,当然最难过的人就是母亲了。
父亲走后,我把母亲接到我们家,母亲几乎天天以泪洗面,眼睛时常都是红肿的, 尤其是每次去姥姥家后,因为姥爷走得早,舅舅也不在了,现在父亲也去了,姥姥和母亲一见面,就有流不完的眼泪,所以每次,只要母亲去姥姥家,我每隔一会,就要打一遍电话,生怕她们哭个没了。
一次打电话时,母亲在那边又是和姥姥在哭,对父亲的想念让我一下爆发了,我对着电话里的母亲大声吼叫:“就你难过,别人就不难过吗?难过,日子就能不过了吗?你天天这样,别人还过吗?”
没等母亲反应,我就挂掉了电话,一个人大哭起来。
那天夜里,从没做过噩梦的我我做了噩梦,梦里我的乐乐被水冲走了,我止不住地大声哭喊,惊醒了母亲,她光着脚跑到我的床前,过了很久,我才停止哭声安静下来。从此以后,母亲再也没有在我的面前流过泪,也再没有提及过父亲。我知道母亲把想念冰封在心里,我知道她心疼她的闺女,后来,母亲渐渐调整了自己的心情,精神也一天天好将起来。
三年前,姥姥也去了,送走了姥姥,我就催着母亲走进耶稣的基督教堂。每次去母亲家,看着墙上贴着的十字架,看她听收录机里讲的圣经,我的心里也安实了许多,因为母亲也相信,天堂里的父亲和姥姥,一定过得很好。
03
下午回儿时的家,给父亲上坟,这几年,村后松林里的坟冢又添了不少,又一个春天来了,父亲坟地的周围又绿茵茵起来,燃起纸钱,在红彤彤的火光中,似乎又看到了父亲。
记得小时候,每到年三十的早上,父亲就会带着我和弟弟来到这个林里,先是给奶奶和老太烧纸,磕头,然后摘松枝回家,留初一的早上烤火,那时,松林很大,坟头也没有这么多,我和弟弟还小,也没见过奶奶和老太,父亲烧纸,我们就在林里跑,不知道害怕,更不知道死是什么,只记着父亲说,人死了就要住到这面的林子里。
现在,林里的坟冢多了许多,村里的人也相继来到了这里,松林也显得拥挤了,我的老爹、奶奶,父亲,他们的坟依偎在一起,每次来,都忍不住地流眼泪,我没见过奶奶,但我想念老爹,想念父亲,如今,我在外头,他们在里头,所有的想念无处安放,惟有泪千行,只有弟弟在说着话,告诉他们我们过得很好,叮嘱他们在那边也要过得很好……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十年了,如果父亲在就是六十六岁了啊。
是,如果父亲在,我还是他眼里的那个丫头,如果父亲在,我还可以继续吃他做的饭菜,如果父亲在,他的小孙子和乐乐就多了一份疼爱……
从林里出来,站在村后的路上,望着这个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还是禁不住心生感伤,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奔赴死亡吗?就像此刻,路的右面是村庄,生着和即将生着的人住在上面;路的左面是林子,老去和即将老去的人住在下面。一条路,一抔黄土,一日一日,一代一代,然后,终将陌生。
但是,逝去的人永远地逝去了,活着的人还是要好好地活着。
擦干眼泪,换上微笑,牵着陈小蛋,回我们的家,趁着假期带着母亲转转,我知道,对父亲最好的悼念,是好好疼着母亲,让她和我们一起幸福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