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主,是我的高中同学,这是我们给他取的外号。在我的同学中,地主简直就是个奇葩的存在。
读书时,他生的高大,活的潇洒,长相成熟老辣,穿衣成年化,常年梳理着大背头,走起路来总是迈着八字方步,摆足了地主式的派头。
我与我亲爱的五哥,高中最好的搭档,为他取了一个气质感爆棚的外号,地主。而这个外号,自诞生起就被广泛传颂,从未有过间断。
自从与地主成为同学,有一个问题一直燃烧着我的脑瓜子:我是九零年生人,他比我大了足足五岁,为什么我会成为他的高中同班呢?这个社会真心奇妙,老鼠爱上了猫。
地主的普通话特别难懂,总是夹杂着许多地方味道,有一股浓烈的羊粪蛋子气息。
我记得有一次地理老师讲课读了一个英文缩写“GDP”,这本来是个比较严肃的词儿,却被他给读成了“载地皮”,惹得哄堂大笑。
至于这个梗,如果你熟悉晋蒙语系的话,一定是可以抓到乐点的。
还有一回,历史课上,地主被提问,竟然将“契丹人”念成了“麦丹人”,至今我仍然有不解。
我想契丹的“契”也不是太难念的字,怎么会和“麦”字挂上钩呢,也许地主觉得这两个字外貌上有血缘关系吧。
地主欢乐的事儿还有很多。
地主经常课上睡觉,单论这事儿,其实并不稀奇,读书压力大,早起晚睡,犯困也还算正常。
让人奇怪的是,这位老地主居然玩儿出了新花样:每课必睡,每睡必流ロ水。
日积月累,他就被老五给捉弄了。
地主正熟睡,老五爬到他耳朵跟前,低声急喊:“老师叫你了”,然后在他胳膊上狠狠推了一把。
地主昏沉惊醒,踉跄站起,揉着醉眼去寻找老师的踪迹。由于起身太猛,口水没能跟上节奏,就顺着嘴角一直撑到了地板上。
有诗曰:“飞流直下三千尺,疑似银河落九天。”
精彩之处远不止此,地主的口水有很好的韧性,粘稠度极高,可能比高度茅台酒会更加醇香。
地主是个爱干净的人,他跟我亲爱的五哥一样,爱穿白色的袜子。不过他的那堆袜子,常常会泡半个月的澡才会起身。
我想这半个月的周期,应该是被论证过的。
也许时间再长一些,就会自然进入酱油生产环节。年少忧郁的我,时常会看着那洗衣粉搅动后的白色泡沫而陷入沉思。
与地主共同生活了三年,发现他是个重口味的男人,饮食上有一些特殊癖好。
食堂吃过饭,地主一定会把剩下的菜汤全部打包了他的特质大玻璃杯里。回到宿舍他通常会倒上开水续满杯,然后一口气顺服而下。
我竟以为这是什么特殊药方的引子,曾一度对他表示同情,到后来才被迫习惯了地主的重口味吃法。
在我心中,地主是个衔满身菜汤香气的古典君子,只可惜,好人命不长,他受过太多我与老五的迫害。
地主的椅子上绑着一张厚厚的鸭毛垫子,松软、舒适、温暖。
我与老五,不知道哪来的智慧,找来几根牙签,一分为二,埋藏于鸭毛垫下,竹尖儿自然朝上。
那一日,整个教室回荡着地主的高声呐喊,久久不能平静,那一刻我精神恍惚,竟以为鲁迅先生复苏而奋笔疾书。
现在留给我的,只能是一次又一次的忏悔,只是年少太无知,也许地主的臀部早已生了疮长了痣。
我记得前些年,他在北京谋生活。似乎是一家很强大的工程建设公司,据说是挖地铁隧道的,不知道地主挖出过宝贝没有!
我大学毕业到北京找工作,曾经在他的工棚住过几次,发现昔日的地主依然领导派头,手底下管着好几十号民工,整日里对着一群工人模样的哼五哈六,嘴角丑恶,可见一斑。
每次去地主那里借宿,他总是会带着我们到工棚附近的平民饭馆吃饺子,第一次还觉得味道不错,再后来每到饭点我就条件反胃。
无论怎样,俗话说得好,拿人的手软,吃人的最短,在这里我还得对地主表示由衷的感谢和祝福。
大概是四五年前,突然听我亲爱的五哥说,地主要结婚了,娶得是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刚开始我有些不太相信,后来辗转反侧觉得合理,毕竟年龄摆在那里,比我大了整整五个年头,有人看上他确实不易。
婚期临近,我与阿qi去参加婚礼。酒席问,阿qi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和冲动,拽着地主便问:老五说你娶的是个带着孩子的嫂子,是也不是!
瞬间,整个酒席陷入了冰冷的极点。阿qi真的被老五给害了,阿qi同志更是被地主和夫人追着打了整整一个中午:鼻青脸肿,狼狈不堪。
经证实那事儿子虚乌有,全部是老五给杜撰出来的。可恶的老五,挨千刀的老五,不过我很喜欢。事实上老五讲的没错,嫂子是带着孩子的,只不过孕育在腹中仅三月。
前两年,老地主也回到了小城工作,竟然摇身一变成了一名优秀的教育工作者,时常受领导表扬,近来听说还当了个什么主任。这样看来,我们当时给他取的外号还是有一些预言效果的。
现在我们有了更多聚在一起的机会,但是各自为生活工作忙碌,其实能坐在一起的时候还真的不是很多。
每每见面回忆起那段读书时光,就有说不完的欢乐故事,可稀罕的是少了很多欢乐逗地主的机会。
只愿,青春不老,芳华依旧!
2019年2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