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9-08

梦境与现实之间的界限是闹铃。

今天的闹铃又着实把你的清梦闹腾了一场。

大脑编织出美妙的梦境就是为了能勾引你把长久缺失的睡眠给多少补回来点儿,工作偏偏要跟你的身体对着干,这些天下来你明显黑眼圈重了眼袋也重了,不止这些,你还从镜子里看到自己那张仿佛蒙着一层阴影的脸,那灰白色调绝对不是身体状况良好的征兆。

眼下长时间的工作时间拉低了你的人生追求。现在我只想睡个好觉,你说。

然而不能,你必须立马从床上爬起来,用最快的速度洗脸刷牙剃须,然后带上你出门必不可少的三件套––手机,钱包和房门钥匙,匆匆而去。

你甚至没来得及查看一下脸上的香皂泡到底冲干净没?因为,走出家门的第二步,你还要挤四十几分钟的地铁才能在迟到之前跨进那幽暗好似地狱之门的店门。

哦,对了。近几天你还要加骑十来分钟的单车,因为你被调到了一家离你的合租房要远上老长一截的另一家店里。

其实你在第一家店里就已经待够了,只一个上班时间长就让你给这家店判了死刑,只不过经理说要让你去另一家店里带店,你才勉强提起那一点早已在这里消磨一空的兴致。

所以,现在的你是店长。连上班的工服都换成了白衬衫。

至少下班没必要专门再换趟衣服了,你觉得这应该是做店长的最直接的好处了。

你的一大特点就是普通,普通到在挤满人的车厢里想要一眼找到你,可不是容易的事。当然,眼下穿着白衬衫的胖子就是你,你的白衬衫只有在店里才被赋予某种与众不同的意味。在地铁上,白衬衫只是白衬衫。在地铁上挨个扫描美女,是你的一大地铁乐趣。而你却从来没有搭讪过任何一个你觉得确实不错的女孩。不是你不想,而是你不相信自己可以,或者说,你相信你的交际能力不值得你相信。

一无是处的你拖着一无是处的身体,一张一无是处的脸,整天只会说着一无是处的话,就算你做了店长也无处不透露着一无是处的风格。为了慰藉当感到自己确实一无是处时那无处排放的一无是处的小情绪,你的手机里装了好几本一无是处的书。

那些书,你走在路上看,等地铁的时候看,挂在地铁车厢里看,上班间歇上厕所的时候看,轮流值班的时候也看。你曾经动过要拿这些从书上看来的一无是处的东西大赚一笔的念头,但是,自从你发现它们是真的一无是处之后,就只好作罢,现在基于长久以来的惯性使然,你还在不停地看。当然,现在只是单纯地看,不再想入非非。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一到换乘地铁站,看到狭小的空间里汇集着拥挤的人流,你会没来由地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兴奋。你仿佛看到了城市的血液在流动,又仿佛感觉自己就像蚂蚁窝里面的一只碌碌无为的工蚁。

蚂蚁会因为工作性质的不同,而在长相上完全体现出不同的模样。其实人不也一样吗?你在想蚂蚁也许会反问,你们人类为什么那么肤浅那么关注外在?其实我们每一只蚂蚁的内在都是很丰富很独特的,只是你们人类的拙眼不可能看得清楚。

你的脑海里上演着自己跟蚂蚁的对话。工蚁就要爬出蚁穴去做工了,乘着扶梯出地铁口的过程中,你不无调侃地在心里念叨。

在饥饿感的驱使下,你一出地铁口,就在一旁的包子铺买了三个包子和一杯豆浆。你骑在用无所不在的国产app刷开的摩拜单车上,左手抓着车把手,右手抓着包子往嘴里送,紧迫的上班时间不允许你细嚼慢咽,所以你三分钟结束战局。

一路上你感觉自己就像熟谙御剑飞行的剑仙逆向行驶在早高峰塞满汽车摩托车电瓶车巴士以及三轮车和电动三轮车的公路上。时不时碰到那种横冲直撞地鲁莽之辈,你会毫不留情的暗骂一声:sb。不知道今天是自己状态不好还是确实情如其状,连碰不下三个sb之后,你不禁破骂:今天sb怎么这么多?就连你自己也知道,没准自己才是最sb的那个。

经过那家你最爱吃的天津钙骨包子铺,把单车停在路口,再往前走两步你就赶到将会在里面待一整天直到天黑才能再次出门回家的可怖餐馆里。这里简直就是人的自由时间的焚毁站,你则尽量让自己不去想这些,毕竟忙起来你就会变得麻木,一天天也就这样捱过去了。

一进店门,上早班的服务员老远就跟自己打着招呼。自己也本着一副以身作则的态度提起良好的精神势头跟她们问一句早。大玻璃橱窗后面两个面案阿姨则已经开始整理和准备一天的水面和馅品。经过餐厅的后半部分时,两三个阿姨正分坐在餐桌上吃早餐。见你来了,她们也招呼你吃早饭,馒头炒菜小米粥,伙食应该还算可以。

早上刚来你还有岗位职责需要完成,所以你并没有先去乘饭。你拿起阿姨们早上验完货放在收银台桌上的两张提料单。一张凉菜提料单,一张馅品提料单,你需要做的是跟凉菜阿姨和面案阿姨一一确认。

凉菜阿姨是一个急性子大嗓门的五十来岁的更年期老女人。整天满头满脑的政治倾轧权力排挤。好几次地悄声告诉我,要坐稳位子就要这样就要那样。我说她,阿姨,你整天想太多了,这样活着会很累。她没有表情也不言语,可能在心里暗自嘀咕:呵呵,这是个sb。

凉菜阿姨,今天的料有没有问题?我拿着提料单问她。

没问题,她说。

然后,我又去找面案阿姨。那几天上早班的面案阿姨是个憨厚豁朗的五十来岁中年妇女。一开始总听一个叫ly的服务员喊她妈。我以为她俩真是母女关系,直到发现ly是逗逼。

阿姨,今天的料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她说。

好了,料没问题之后,同时也是今天上班的第一件事,你需要拍一张一一确认并打过勾的提料单的照片,然后发到公司的微信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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