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栽山药“绝对是个宏大场面,是生产队集体劳动标志性的盛景,现在已经很难见到,未来能否见到他,尚不可知。如果现在你非要急不可耐地见见,那就要穿越回五十年前或三千年前才行。
栽山药需要全队全体动员,男女老少齐上阵。
车把式首先要在平整好的大田里,吆喝着牲口们拉犁搭好土埂;电工负责拉线开泵找水,或是找个水坑,或是在山药地附近制造个水坑;巧妇们在山药炕上拔下鲜嫩的秧苗,捆成捆儿罗整齐备用。
次日,横尔队长瞪着一双牛眼、甩着半披的棉袄,煞有介事地分派着活计,兴奋得像个指挥员。其实,不用他分派,社员们早就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有了他的命令,反而增加许多不合理。于是,横尔队长的命令不断地被驳回,情急之时他骂一句:别他妈听我的咧,你们该他妈干嘛干嘛得咧!
人们都觉得栽山药是个值得高兴的事儿,因此脾气也好了许多。
年长的男性社员负责在土埂上刨坑。这是个技术活儿。每个坑儿都要刨得深浅大小合适而匀称,山药坑儿之间要保持同样的间距,并且,还要刨得笔直。这要求他们不仅每个人都要手里有准儿,而且每个人的技术都要差不多。如果有特别差的,会破坏整体效果,给后续耕作造成困难。
年轻男性社员负责担水,这是个体力活儿。在男女都一样的火红年代,年轻女性社员或主动或被动地成为”铁姑娘“,加入担水的队伍中来。挑担是当年社员们的基本功,肩挑是与车拉是一样的运输方式。一条扁担两个桶,扁担压在肩头,随着脚步的频率上下颤悠,如果能够合上这种频次,负重会有间歇性减轻,从而增加挑担的时间。除此之外,还要会换肩,就是将扁担调转180度,在重物前后颠倒时,扁担趁机从左肩换到右肩。当然,这需要积日煅练,双肩磨出老茧才能自如。还有,脖子后面的肩膀也要磨出老茧,细皮嫩肉干不了。男女搭配干活不累,青年男女更是不消停,笑声骂声不绝于耳,扔掉水桶追打嬉闹俄而有之。他们是最热闹的一群。在难得的欢快中,他们不仅要担来水,还要将水浇入刨的坑中。后来有人怀念那个岁月,大抵是怀念这种欢乐。将劳动演绎成戏剧,只有在不讲效率的社会才能兴盛。
那些手巧的女人们把山药秧苗一根根地插在坑泥中,整个动作犹如水稻插秧。
剩下参差不齐的社员负责埋坑,用两手埋上土坑,恢复土埂。这是最简单的劳动,我们这些小学生也经常前来”支农学农“,就会干这活儿。
在劳动中,很多人肆意发挥和展示着自己的语言才能,为繁重的劳动提供些许欢乐。由于地域影响,我的乡亲们不会唱歌,于是就讲笑话,就是现在的讲段子或是叫吐槽。谁能够让大家笑起来,谁就是最有能耐的人;谁的笑话让人笑完还能让人们记住,不断重复,谁骄傲和自豪。例如井山叔,他是独眼,右眼染疾失明,因此作诗自嘲:一边阴,一边晴。一年要睡两年的觉,两年只看一年的灯……他的诗广为流传,故尔成为全村最棒的段子手。
如果再有公社领导前来视察的消息,横尔队长就会要求会计组织在大田里插旗,党旗、国旗、团旗、少先队旗以及彩旗,遍插田地间,五颜六色的旗帜迎风飘扬; 假如再有县里参观团要来的消息,队里还会把过年时的锣鼓家伙搬到地里来,咚咚锵锵地响彻天际,真叫红旗招展、锣鼓喧天。当年县里和公社的干部们,本职工作就是下乡进村指导工作,因此,热闹的日子经常光临。
将耕种弄成仪式,不算奇观,古已有之,巜诗经》将此景描绘成”千耦其耕“。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