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有时代的命。”
我看《二十二》的时候，像是有人伏在我耳畔反反复复地念着这一句，语气模糊不清，就像是片尾葬礼上的风声，凄凉却平淡。
有的人，从朝鲜逃到中国，更名改姓，颠沛流离，仍逃不过战火蹂躏。
有的人，在逃亡中被日军掳走，“长得好看，唱歌也好听”但“日本人从来不看你”，只被当做猪狗一样的牲畜使用。
有的人，参军后被抓，假意屈从，在暗地里为国家窃取情报和武器。
……
她们经受过常人无法想象的苦难，生命被战火与野蛮撕扯出斑斑血迹，很多人死了，活下来的人将往事就地掩埋，再不愿提起，挣扎着继续过日子。
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仍然要生活，纵使阴霾笼罩了一生。
后来呢？
后来她收养一个女儿，看着下一代人在和平生活中安度此生，她笑得慈祥，仿佛从未有过阴霾。
后来她养着一群猫崽子，依次叫着猫儿的名字喂食，家养的猪从镜头前摇晃着走过，是如此寻常的温柔和安稳。
后来她急吼吼地让人翻出国家发给她的勋章，找不到时激愤地想去声讨某个“可疑人物”，终于找出来，将勋章捧在手心里，像是捧住了毕生的荣耀。
后来她看到日本人的照片，没有愤怒也没有伤怀，只是轻声说，日本人老了，都没有胡子了。
……
历史是不可回避的，仇恨是无法遗忘的，伤害是不会抹除的。
可是岁月那么长。
我坐在电影院里，看着影片结尾处，坟头青烟散尽，远远地传来与此无关的人声，那些老人就这样安安静静地来，平平淡淡地走。
她们曾被卷入战火，曾亲历民族的耻辱，也曾在灾难之后长久地生活。
提起那段时光，她们动动唇，却还是生生止住，“不说了，不说了。”她们沉默着流泪，望着雨打屋檐，慢慢垂下了眼帘。
那是她们的过去，还是过不去，但终究只是过去。
真实的世界，其实就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二十二》依靠众筹而生，在扣除成本之外的盈利，将全部捐给中国“慰安妇”问题研究中心管理。
它的名字由来于——中国当初作为慰安妇的二十万女性中，仍在世的只有二十二位，而当影片上映的时候，只剩下了八位。
这部纪录片模糊了很多尖锐的情绪，与之前拍摄的《三十二》相比，镜头更温柔，它记录的故事更平淡，态度更和缓，会在老人闭口不言时切换镜头，给予了老人亲人般的爱与尊重。
导演郭柯说，“你把这些老人当做亲人去看待，你的拍摄就有了分寸。”
有些事，因为爱才存在，《二十二》是其中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