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点30，起床时间到了，再没有时间纠缠这些往事。李瑶扭头看了一下旁边的丈夫，还在酣睡中。对于一年四季回不了几次家的丈夫，只要一回来，成天就是倒头、蒙着被子睡大觉。李瑶很纳闷，难道他在外面就没有睡够觉的机会，不至于吧？
她很快起了床。经过几个小时的休息，整个人能清醒很多，脚也不太疼了。她匆忙洗漱完毕，做了三个荷包蛋，切好了昨晚计划好的茶叶，准备好咸菜，还有专门给孩子买的牛肉，牛奶等早餐，自己匆忙吃了一块馒头就咸菜，喝了点麦片，装好医保卡，在8点30签到前，8点医药公司上班训话完毕后，买到药。
医药公司离家里不远，这算给自己帮了很大的忙。李瑶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医药公司，正碰上主管给下面的员工训话。大约六、七分钟后，训话完毕。李瑶在治跌打损伤的药柜上拿了瓶价位适中的红花油，结完账，匆忙赶往单位。
还好，8点25分，李瑶总算赶上了指纹签到的时间。办公楼内，李瑶是第一个到单位的。她打开挂着“社会发展科”办公室的门，放下包，习惯性拿起了拖把，端起热水壶，到水房淘拖把、接水。然后仔仔细细、认认真真打扫起办公室的卫生来。李瑶喜欢在干净、整洁的状态下工作，这已经是多年的工作习惯了。8点30分左右，办公室小孟急急呼呼走了进来。
“李副科长，咋来这么早？”这个29岁的单身女孩，老是让人感觉风风火火的，和李瑶同一办公室。
“不早，也刚来。”
“你的脚怎么了？”小孟端起刚烧热的水，给李瑶边倒水边关切地问到。
“不小心崴了。”李瑶正在拿着抹布擦桌子。
“擦药了吗？”小孟喝着水，问李瑶。
“擦过了。”李瑶边洗着抹布边说。
“我看你买的是什么药？”
“红花油。”
小孟拿着红花油，仔细读着上面所有的文字，特别是厂家的名字。
“这瓶药多钱？”
“10块钱。”
“不对吧，我上次买的是2块钱。同样的牌子，同一个厂家。“
“不可能吧？医保定点公司买的，怎么会差别这么大？”
“这就是门道。要是不买人家药吧，医保卡里面的钱花不了，要是买了吧，有些药贵的惊人。”小孟看似深有体会。
“已经买了，没办法。这些钱花不了，还得自己掏现金，不划算啊。”李瑶想想，自己反正没那么多现金花在吃药上，这个医保卡不用还就浪费了，谁让不能自行选择药店，随处可刷医保卡呢？
小孟看见李瑶心里有略微的不悦，就知趣地坐在了自己的办公桌前拿起手机刷起屏来。
李瑶打翻开“一日事一日毕”笔记本，翻看今天要完成的工作任务。早上计划要写一篇科室六个月工作总结材料；一篇信息报道，还要填一张关于计划生育清理的表格。李瑶打算先完成计划内工作任务，然后再等待科长分配的其他工任务。她试图打开电脑，但电脑屏幕98%都是黑屏，左上角只显示一个光标。
天啊，新情况层出不穷啊。这台电脑还是上周末重装系统的，怎么又有问题。就算维修电脑和拿医保卡买药一样都是定点公司，也总不能为了启动一下电脑再叫李老板派人来修吧。每次看到那些人拿来维修单来签字，那个造价······。李瑶只好打开手机，上网搜查。非电脑专业的李瑶折腾了半天，发现网上指点的具体内容实在太专业，好像都与插上优盘有关系。她只好拔掉优盘重新启动电脑。电脑像老牛车一样终于启动起来了。李瑶一看时间，整个启动过程花掉了将近半个小时。
“李副科长，局长叫你去他办公室一趟。”小孟头不抬眼不眨继续玩着她的手机。
“嗯。”李瑶知道，局长虽然还没有来单位，但一定以某种方式和小孟联系着。全单位，估计她是领导第一个主动把电话号码输入自己手机通讯录的人。这个女孩，抱着独身主义的观念，到现在都没有正儿八经的男朋友，但这并不影响人家谈论感情。当小孟的档案交到上级主管部门办公室的时候，没有超过一个早上，大家都知道她是跨省调到这个单位。
“来头不简单啊。”
“这些单位哪个不是没来头的？”
“也是。”
李瑶看见对面的小孟，无奈地摇了摇头，手里拿着科长昨天早上审过的，交代今天必须拿给局长审阅的材料走了出去。这份材料，本来应该昨天下午送到局长办公室审阅，但局长办公室的门始终没有开过。发信息、发微信还是打电话汇报局长，好像都不妥当。经过再三考虑，科长觉得打电话最正式。他给局长打了电话，结果局长却让在微信上说。科长这次预测错误，只好给局长发了微信。答复是，明天再说。
李瑶轻轻敲了两下门。偌大的办公室，从门口到局长办公桌跟前约莫有10米，折回门口还得走10米。这一段距离，往往让进去的下属或者求办事的人心惊动魄。据说这就大办公室要产生的心理效应。李瑶曾经不止一次联想过，如果办公室的房顶是那种仿古建筑，顶部极高，是不是会让人想起故宫以及皇帝？李瑶的联想也太丰富了吧？
“进来。”局长并没有立即转过头来，而是盯着电脑在看是视频，大约是凤凰卫视。办公桌正对面20米处，有两个人坐在沙发上。
李瑶只好笔直地站在局长办公桌前，等待局长训话。几十秒之后，局长终于转过头来。
“你们干工作怎么这么拖沓，要是都这样干工作，咱们这单位还运转不？”一股浓烈的火药味直扑过来。
“局长，情况是这样的。”李瑶怯怯地说。
“不要解释。”局长怒火冲天，拿起苹果手机重重地摔在办公桌上。
李瑶吓坏了。她感觉自己呼吸紧张，心快要跳出来了。局长经曾是给自己无数次摔过书，但还没有摔过手机。何况对面还有别人。李瑶感到脸已经红到脖子根了，脸面早已荡然无存。沙发上坐的那两个人好像也很尴尬，坐着不是，站着更不是。
“错了也是你错了。谁让你解释的？”局长怒气未消。
“拿走，拿走，拿走。”局长根本不想再看李瑶一眼。此刻，李瑶真想飞也似地忽略折回去的10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
“可是，12点下班前必须报上去。”李瑶又鼓足了勇气，试探着提醒局长。局长一把扯过李瑶手中的材料，不耐烦地看起来。“胡然什么啊，你看你写的这个，啰哩啰嗦，你能弄啥？赶紧修改，立马拿过来！”局长拿着笔，不停地在材料上点来点去。“我马上修改。”李瑶屏住呼吸，耐心听着局长的教诲。三张文字，只有最后的年月日留了下来，这是怎样一种让人全面崩溃的事情。
李瑶拿着这份全军覆没的材料，走出局长的办公室。楼道里的李瑶，感觉两腿发软，心一直往下沉，她从来没有见过局长给其他谁发过这么大火。
“难道自己工作有这么不堪吗？那一大摞荣誉证，全是她为单位挣得的，为什么还在领导跟前落下这个么个看法。直到这一刻，她不能相信这是真的。
（画外音1：如果李瑶多看些官场鸡汤文章，她就不这么想了，也许领导这样刁难她，是在培养她呢？
画外音2：谁知道呢，你又不是领导肚子里的蛔虫，你咋知道的？
画外音3：提高自己能力吧，这是硬道理，万一是你自己没写好的原因呢？
画外音4：忍，小不忍，乱大谋。继续回去努力，等于啥事都没发生，这也是做人的一种境界，境界！）
李瑶走到办公室门口，发现门被锁住了。“哎呀，咋办呢？都怪自己，刚才送材料应该把钥匙捏在手里。”李瑶这会也顾不得小孟去哪了，赶紧到办公室去找备用钥匙。
办公室里只坐着单位招聘进来的工人张凡，正在网上玩连连看游戏。
“小张，把我们办公室备用钥匙取一下。”
“没有。”张凡口气十分生硬，继续打她的游戏。
“怎么能没有，每个办公室的钥匙在你们这都备用了一把。”李瑶感觉十分不爽。
“你的钥匙呢？我从来没见你们办公室的备用钥匙！”张凡继续盯着屏幕打游戏，看也不看李瑶一眼。李瑶气得不知说什么好。就在这时，办公室王科长进来了。
“李科长，有事？王科长十分客气地问李瑶。
“用一下我们办公室的备用钥匙。”
“小张，你给李科长取一下（谁让李瑶是个副职呢？）。”
张凡赶紧站起来，满脸堆笑把钥匙给了李瑶，还埋怨李瑶为啥不早说，她好给送过去。
“我的个妈呀，简直比变色龙还变得自然，变得快。”李瑶简直无语了。这个平时懒得要命的人，今天还亲自打游戏、亲自取钥匙了。
李瑶连忙拿着钥匙往自己办公室跑。她首先拨通了科长的电话，“科长，材料局长看了，要求重写。”
“就是按照他要求的思路写的啊，而且他昨天都改了八遍，这是定稿，说今天签发。我这会在外面办事，你看着改好。”
李瑶感觉头大了，只好硬着头皮重新布局，重新写。这篇材料说是材料，其实就是一则通知。初稿是自己写的，修改也是自己修改的，只不过之前都是科长亲自拿给局长审阅。
原因、时间、地点、内容和其他注意事项等都很齐全，问题倒底出在哪？李瑶调动所有的脑细胞，把局长改过的材料还有局长写材料的习惯认真梳理了一遍，终于发现问题所在。这个通知写得太简单了。按照局长习惯，如果你写得越简单，他就要求越详细；如果你写得太详细，他批评太罗嗦。就要简练与啰嗦这一点，李瑶基本还能判断准确局长意图。
李瑶绞尽脑汁，迅速打开大脑里储存的局长专用词库，逐一搜寻着局长习惯、喜欢用的词汇，总算有个有了大概框架。
“叮铃铃，电话来了，是局长办公室打来的。”电话第二声快要响起，李瑶赶紧抓取了听筒。
“大厅有我一个亲戚，往上领一下！”
天哪，电梯正在维修！李瑶只好飞快地从七楼跑了下去，把局长的亲戚领了上来。
“材料写完了吗？还不赶紧拿过来，磨蹭什么呢，这点小事都搞不定？！”从拿回材料修改到领他亲戚的过程，就是10分钟不到的时间。
李瑶赶紧回答：“局长，马上，马上就好。”李瑶等待局长挂了电话，赶紧把材料剩下的部分写完，迅速、仔细检查了两边拿给了局长。
“这是什么，标点都不会用，你上过学没有！亏你还是大学毕业！”局长语气似乎有些缓和。他拿起笔，修改起来。李瑶发现，他把多余的几个字，包括“的”、“了”等全删了，并且修改了好几个标点符号。当修改到标点符号的时候，李瑶脸刷得一下红了。局长那一句“你能弄什么？”这句话在她耳边重重地回响。她一下子感觉自己这么多年来的专业水平滑到了地平线以下，先前仅有的自信碎了一地。
“不应该错啊，确实，这么简单的错误，竟然连续犯了好几次。”李瑶感觉脑袋嗡地一下。
(画外音1：不是专业的问题，就是身体虚弱、心理脆弱的问题。
（画外音2：粗心、粗心、专业功底还是不扎实。工匠精神哪里去了？”
（画外音3:把自己各方面能力提高才是王道，不要跟着情绪乱跑！）
“拿去重改！”局长黑着脸，再也没有说什么。
李瑶不知道自己从局长办公室里怎么出来的。自己长这么大，从来都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同学眼中的好伙伴，工作上的“一把刷子”，没有想到最近老是接连二三犯这样的错误。她开始第一次深深得怀疑自己的能力。
“不管怎么样，先改材料再说。”李瑶注意力高度集中。她发现，局长改的标点符合都是合适的，为什么自己当时写的时候就能弄错了，真是鬼使神差。
李瑶先把极度受挫的内心放在一边。他按照局长意思，注意力高度紧张，开始修改材料。
“嘟——嘟——”电话又响了，是副局长打过来的。
“小李，过来一下。”
副局长直接分管李瑶科室。显然，李瑶不能拖延去副局长办公室的时间，虽然她确实在修改局长立马就要的材料。
李瑶小跑着去了副局长办公室。副局长递给李瑶一份手写的材料说道：“尽快把这个给我打出来。”“好的。”李瑶迅速扫了一眼，是一则演讲稿。她立马想到，副局长家的孩子已经上大学了，这份材料应该是替别人打的。
回到办公室，李瑶赶紧检查了一下修改好的材料，疾步拿到局长办公室。局长扫了一眼通知，以一种质问的口气说道：“为什么没有把这个字改过来？”局长划掉了“未”，改成“没有”，李瑶发现自己把此处没有修改过来。
“见鬼了！”李瑶心里惶恐不安，怕局长又一次摔手机。
她赶紧陪着笑脸，表示立马再改过来。除过将“未”修改为“没有”，李瑶发现，局长修改的”加强生活层次”动词运用不准确。“怎么办？修改还是不修改？”网上那句职场规则，遇到问题，服从政治大于服从对错的话萦绕在李瑶耳畔。几乎是几秒钟时间，李瑶打算把“加强”改为“提高”，她的理由很简单，通知是要发布到网络上的，一旦公之于众，影响的不仅仅是个人，更是单位声誉，集体形象，这个责任太重大了。想到这里，李瑶突然对局长三番五次修改通知的苦衷有了些许的理解。她也想好了，要委婉地将自己的修改意见给局长提出来，这是她这几年积累的给领导汇报工作的其中一个经验，也许，委婉交流是一种有效的方式呢。
李瑶还是心存忐忑地来到了局长办公室门口，发现局长办公室门关着。显然，这会局长有事，不能进去。约莫40分钟，等到局长办公室里的人走了，李瑶才敲门进去。
“拿来我看。”局长脸色和语气缓和了很多。他扫了一眼材料，又把“没有”改成了“未”。李瑶真是有点蒙了。李瑶盯着局长要看完材料的刹那间，以一种建议的语气说道：“局长，您觉得把这个地方的‘加强’改为‘提高’是不是更准确一点？”
“难道我错了？”不满的情绪立刻挂满了局长的脸。
“您没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未必对，请局长批评。”李瑶赶紧陈述自己的意见。
局长沉思了一会，终于把“加强”改为提高。李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材料的事情已经搞定。李瑶飞速地用搜狗在A4纸上码字。约莫一刻钟的功夫，演讲稿终于打好了。李瑶设置好页面，调整好间距，检查了两遍。坐在电脑跟前缓了缓神。她想到，以前自己是多么抵触干这些工作之外的琐事，但忍住之后，她发现自己打字速度有了飞速提高，同时发生几件事情时能够冷静地逐一处理好，这算不算一种进步呢？
李瑶装好钥匙，拿着通知和演讲稿，锁好办公室的门。自己所在的办公室在楼道东面，副局长办公室在楼道西面，中间隔着一段很长的距离。李瑶喜欢这种距离，至少可以在这段距离内，平静一下内心、快速理清汇报工作的思绪，调整好应对领导情绪的心态。
副局长比较满意地看了一下演讲稿，说了声“谢谢”，李瑶感到心里好受了很多。走出副局长办公室，李瑶在宣传栏里贴通知时，快速又检查了一遍通知的题目、时间、内容以及落款日期和盖章等，才小心翼翼地将通知端正地贴在了宣传栏。正准备回办公室时，她感觉自己刚才好像看到了通知里有一个“地”字写成了“的”。
“前者是状语的标志，后者是定语的标志。”李瑶立刻打开脑袋里的语法库，回过头来快速锁定刚才恍惚所看到的错误之处。她仔细看了半天，发现真的有问题。只好撕下来，“蹬蹬蹬”跑到办公室重新输了一份。她必须在局长看到之前，将这个错误改过来，否则，可能不是摔手机的问题了，而是职工会上做检讨，那会，自尊全部“升天”。
又一次站在宣传栏前的李瑶，已经不止一次低着头检查了手里的通知。说老实话，直至通知已经贴到宣传栏上，她还是不能确定再有没有错误，虽然她确实再没发现一处需要修改的地方。
两件事情，已经耗费掉李瑶早上一大半时间，此刻已经是11点30分。
李瑶回到办公室，发现门开了，科长和小孟都坐在了里面。也就是说，再坐30分钟，就到了下班时刻。李瑶看见科长在聚精会神玩种菜游戏。小孟似乎打开了电脑上一个表格的文档，而眼神却在手机上看着。
大半早上，李瑶都处于很紧张的精神状态，她感觉嗓子在冒烟，需要喝一杯小孟倒的水喝。温润的开水喝下肚，感觉舒服多了。
“忙得很啊！”人还未进来，声音已经进门了。是李卫文，他额头上一个有明显的伤疤。
“李科长这是咋了？因公负伤？”科长关切地问。
“你还真说对了。昨晚出去突击稽查，车开进那些棚户区，风很大，把其中一间茅草屋顶吹翻，不小心被刮伤了。”
“天哪”李瑶不敢相信，如此离奇的巧合和际遇竟然让自己遇到了。
李科长属于那种脸上永远泛着笑容、和蔼可亲、说话从来让人很舒坦的人。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又是那种还比局长让人更不敢随便接近的人。只要他一出现，周围就没有其他人的气场存在。
对了，李科长比小孟还小几岁，早就是正科，去年副县已经后备上了。但大家从他的身上丝毫看不出来春风得意、高高在上的景象。他永远那么接地气，甚至还自己打扫卫生，浇花、施肥，亲自写材料。要是同乘电梯，一定是李科长帮大家开电梯门。如果他们一起去聚餐，譬如吃火锅，一定是李科长自己调油碗。因此，大家对他摸不透，只能敬而远之。
李卫文看见李瑶盯着自己额头上的伤疤很是惊讶，他立即把头偏向了窗外，随即露出了一丝难以觉察的尴尬。
李卫文几乎每天都要李瑶所在的办公室跟科长聊上几句，套个近乎。其实只有小孟和李卫文自己心里清楚，彼此收到对方多少条暧昧短信。但这层窗户纸，从来没有被捅破。原因是李卫文进办公室的时候，小孟多半都不在场，倒是找李瑶有意无意聊上几句。李卫文对李瑶有意思，在小范围内有所传闻，并且一段时间被大家公认。这让李瑶十分生气，也感到非常无辜。但她最终选择了不做任何解释，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李科长这会闲聊还没结束。李瑶低头看了一下“一日事一日毕”笔记本，确切说，今天的工作任务一个也没开始，眼看要下班了，她感到很着急。六个月的工作总结起草，自然是副科长的事情，科长只负责修改审阅。信息报道属于文字性材料，小孟根本没有基本的文字功底，领导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着力从最基础的工作入手开始培养她。科室所有工作李瑶必须拿下，并且可能还有其他科室的工作，领导也会批示她做，特别是与文字有关的工作。谁叫她能靠得住呢？不是说了吗，鞭打快牛！
谈起中国式工作的分工，委身于权利、背景和资历的重压，使得踢皮球和打太极成为一种高明的工作博弈。李瑶注定不在这个圈子，因为她除过专业能力，其他一无所有。因此，即便承担超负荷和超越本职的工作，在博弈的人看来是理所当然的。对此，李瑶是有过很强烈的反抗不公意识，但当她发现这是周围公认的规则时，她明白自己的反抗是与整个社会在作对。但放弃又不是李瑶的个性。这种事情，让李瑶十分纠结，随着工作一天天的运转，它就这么继续存在着。好在李瑶很忙，很多时候她确实来不及去推诿。但如果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谁也不能保证呆在这样的环境里，耳濡目染后也学会了博弈。每每想到这些，李瑶对自己未来人生之路很是后怕。
其实，这会李瑶只是用几十秒功夫在大脑里把曾经思考和担忧的问题又再次担忧了一遍。不过，她还是在很短的时间内说服自己，怎么精心把手头的总结写好。这也许是今年以来李瑶在工作和生活中最大的改变。在很短的时间内说服自己，把抱怨化成自己干好工作的动力。也许你也看到，这对她来说的确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离中午十二点还有几十分钟时间，李瑶将眼神牢牢地钉在了手头好几份电子文档上。李卫文大概也觉得聊得时间有点长，不符合文武之道，张弛有度，找了个要回办公室继续工作的理由离开了。
李瑶终于可以静下心来，排除楼外咿咿呀呀、每天一模一样的秦腔吼声，还有掺杂其中的萨克斯、工地施工声等各种声音，开始打磨自己的工作总结。说是总结，某种程度上就是盖房子。房子居住的对象的品味决定了房子要盖什么高度、什么结构，什么造型，三者缺一不可。李瑶每天几乎都要转变不同的身份和品味去盖房子。譬如盖高大上的别墅，有房子的高度、有院子大的广度，还有几进几出的深度。外加层次错落有致的远景和近景，既有白云的皴染，又有某处风景的细描。最重要的是，这座别墅还要体现出设计者最新的设计理念，并总结出某处景致规律性的东西。盖低一点的房子，就不能盖成别墅，盖个复式结构的房子即可。里面布置相对于要比别墅底一个层次。李瑶突然觉得写材料跟爬吉他的格子一样，职位高，就要爬高音格子，来点少量的低音陪衬；职位低，就要爬低音格子，把态度摆端正。所以，李瑶感觉自己不仅成了三头六臂，更要命的是精神必须处于分裂状态。她有时候甚至搞不清自己是是高楼、还是低楼，还是自己，抑或四者兼有。
学会了搭建框架、把握好度的李瑶，在12点前搭好了总结框架，确定了广度、深度和进度，一切的功力，还要看下午的功夫。
这个时候，李瑶才发现小孟和科长早就不见了。科长不在签到（退）范围内，小孟也许有局长的特赦，科长对其何时到何时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李瑶更不便多说。整个楼道，剩下李瑶一个人必须站好最后一岗。如果李瑶迟到或早退，错过办公室任何一个电话，估计职工大会上又得作检讨。
李卫文其实很自由。他承担着稽查工作任务，所以，稽查的途中回来，总能看见他带着油乎乎的嘴唇回到单位。这当然在阳光曝晒的情况下，细心的人才能发现。李瑶想，李卫文在任何事情上都谨小慎微，为什么单独吃饭这件事情，不用餐巾纸把嘴唇擦干净呢。因为李卫文在工作的途中已经顺带解决好了私事，所以，他每月考核永远是全勤。倒是李瑶，成天得守着办公室电话，偶尔还被通报一个早退或者迟到。小孟有时候嘲笑她，干得比牛累，迟到的比谁都多，规矩好像专门给她这样守规矩的人制定的。
12点到了，李瑶发现站在签退机前面除过几个副科长，其他人都不知道去哪了。大家心照不宣，但并没有谁专门提这件事。
李瑶快步走出单位院子大门，结果公交车从她面前傲然而过。泄了气的李瑶才感觉到，崴了的右脚钻心地疼。她只好一瘸一拐往家里赶着。
街道上私家车飞啸而过。李瑶恨不得自己变成蝙蝠侠，从这些车顶和路上的小坑飞过，直接飞到单元门前。不用紧衣缩食，从可怜的工资里再省出80%的钱，贷款买车，干脆就像变形金刚一样，至少变成小车，再也不用等待和单位签到机擦肩而过的公交车了。想到这里，她强忍着脚疼，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手机响了，她从铃声中听出来是女儿的来电。李瑶赶紧接上电话，“妈妈，班主任让我在下午开家长会前，制作一个电子版签到表。另外，再编一个图书借阅登记表，要全年的，然后打印出来，听说上面有检查。我中午作业很多，做不了。妈妈，你帮我做一下好吗？”
走在路上的李瑶这会还想着回家后怎么把放在冰箱里的半成品食材加工成女儿爱吃的饭菜。她已经答应女儿要做焖米饭的。听到女儿给自己转接过来的班主任工作，李瑶感到内火快要窜到舌尖了。她要做顿拿手好饭的兴致一下子被火浇灭了。中午虽然有2个小时的时间，但做饭、吃饭，刷碗洗锅总得1个小时，还要干女儿交代的事情。这之前，李瑶还美美地想着吃完饭后，好好休息一下，把昨晚的觉补回来，看来午休是不可能了。
李瑶打开单元门，走到三楼，发现公公从三楼急慌慌地下来了。
“娃在哭呢？”
李瑶问为啥。
“我把菜都煮熟了。”
“您不用做饭的。这件事情以前我们不是都已经说好了吗？”李瑶要疯掉了。公公不插手做饭的事情，这是全家人早就约定好的事情。但不知道为何有一天公公突然心血来潮，在厨房里“大开杀戒”，所有的食材会按照他的意思搞个面目全非。这也许是公公最引以自豪的事情，自己完全可以不顾及约定和大家的感受肆意而为。
可是女儿一向对所有的约定十分较真。走在楼道里的李瑶真是无可奈何。她强忍着满心的怒火，只好下楼，跑到菜店重新买了菜。一顿饭多花去了李瑶半个小时的时间。剩下的时间有限，李瑶赶紧打开家里的电脑，快速制作起表格来。这个活对她来说驾轻就熟，很快完成了。问题是图书借阅登记表还得把全班50几个学生借阅时间，借阅册数等统筹安排好，否则根本不像真的。这种活，李瑶似乎也很拿手，很快也搞定了。其实，李瑶做完这些事情挺愧疚的。帮着老师和女儿造假，这和自己关于诚实的家庭教育观念完全相悖。但不帮着她完成，她的作业会落下，去学校一定是一顿批。老师倘若完不成学校交代的任务，校长也是一顿批，校长要是完不成上面的交代的任务，教育局一顿批。而那些图书，像白居易笔下的上阳白发人一样，寂寞地躺在柜子里，一天24小时和外界隔绝，除非来个检查，它们才能重见天日。剩下打印的事情，李瑶只能再次下楼到打印店打印，在女儿下午上学前交给她。
做完这些事情，离2点30分钟已经剩下10分钟了。好在学校就在小区对面。李瑶拿了本笔记本、中性笔，装好包去学校参加家长会。这之前，她已经卫生间上厕所的当儿给科长请了半天假。女儿就在这个时候已经带上中午的作业拉开门狂奔下楼冲向学校。今天家长会，除过附近的三个学生要去布置教室，替老师干些零碎活。其他学生都不用去学校。李瑶的女儿就是这三个学生中的一个。李瑶径直走进三楼女儿所在的二班。90%的家长都到教室了。2点45分左右，班主任才姗姗来迟，比通知的时间迟了很多，这就成了所有家长都必须理解和原谅的事情了。
“各位家长好！今天召开家长会，大部分家长都到了，说明大部分家长都是很负责任的。部分家长从来都不来开家长会，这样的家长，能教育出来什么孩子。我们班的某某家长从来不来，所以这个学生在班里各方面都赶不上别的孩子·····所以，恳请各位家长下次都能按时参加家长会，这是对孩子负责的一种表现。你们把孩子交给老师，就不管了。我们也只能对他在学校的行为进行管理，不可能一天24小时对她进行教育。所以，各位家长，家庭教育是非常重要的。恳请各位家长尽职尽责，当好家长······”这番话，班主任足足说了40多分钟。李瑶非常庆幸自己今天参加家长会了。
接下来，班主任开始对各位学生一一点评。可能是班主任充分学习了以鼓励为主的教育法，她在恨铁不成钢，各种责骂之后，最终还是趋于包容和鼓励。这个家长会整整开到校长最想要的结果——结束得最迟，而且比正常放学能延长10分钟，也就意味着最扎实。出了教室，李瑶以及部分家长热血沸腾，牢记老师一番谆谆教诲，摩拳擦掌计划从明天开始，做一个合格的、给孩子搭配好各种早餐、关心孩子心理健康等等的好妈妈。
李瑶走出校园，第一件事就是去附近的超市给孩子买肉、蔬菜和酸奶。何止孩子想吃肉了，自己好不容易也有点吃肉的欲望。李瑶祈祷，今天能买到好肉善莫大焉。其他的都差不多。
超市卖肉的橱柜里有已经切好块的猪肉。李瑶选中了一小块猪后腿肉。这是块五花肉，肥瘦刚好，适合做孩子最爱吃的青椒炒肉。
一大袋子东西，足足够一家人一周吃了。李瑶赶紧洗洗手，打算晚饭给孩子做一个简单的青椒炒肉就着米饭吃。
李瑶开始忙乎起来。正在房子里写作业的女儿忽然大叫起来：“妈，你在做什么啊，这么腥！”
“焯猪肉呢！”
“难闻死了！”
“不至于啊！”李瑶觉得女儿有些小题大做。她从来没觉得这猪肉难闻到让女儿每次都要带着口罩度过这段焯猪肉的时间。今天也如是。女儿带着口罩在写作业。李瑶想，能将就着吃已经不错了。她多次发现，焯过的猪肉，放在油锅里，翻来覆去几十下就熟了。她对这速熟的猪肉极不满意。看见这块白乎乎的猪肉，仿佛看见一头十分生的猪错被当做瓜熟蒂落的老猪，推倒在肉板上，等待宰割。李瑶感到一阵恶心。小时候那种十分耐嚼的猪肉，也仿佛像传说一样消失在了江湖。为了从这种不好的状态中把母女俩解放出来，又不浪费这块肉。李瑶这次打算事先打开舌尖上的中国里有关烹制猪肉的片段，制造些美好的做肉氛围来。然后将肉切得薄薄的，以免烹制不到位，再度引起对速熟猪肉的恶心。
这盘菜，李瑶可是一口都没吃。女儿倒是解下了口罩，筷子被菜散发出的香味吸引过去了。李瑶觉得女儿好可怜，从来不知道粮食喂养的猪肉多有嚼劲，吃起来多么有滋有味，还企图在这盘菜里吃出点什么香味来。最好，她只好安慰自己，聊胜有无。
晚饭吃过，李瑶的公公从饭桌处直接挪到了客厅沙发旁边，脱掉鞋子，盘腿坐在了客厅沙发的正中间，开始又笑又说看起了抗日神剧。女儿关起门来，摊开每门课的作业，开始写作业。丈夫王晓武还没回来。李瑶洗漱完毕，躺在了卧室的床上，轻轻关上门，打开了朋友圈。这个时候，也是李瑶一天最惬意、最放松的时候。可以看看新闻、网页、朋友圈。不必带着什么负担、责任和很多必须。刷着朋友圈的李瑶看到朋友圈里有这么一则说法：孩子在写作业时，家长不能玩手机，这样会很影响孩子。本来还算轻松的李瑶顿时感到有些失责和焦虑。她放下了手机，轻手轻脚推开女儿卧室的门，去看女儿在干什么。女儿还在写作业。李瑶长出了一口气，又关上了门。她可不想因为自己消遣看手机影响孩子的学习。不过说起手机，李瑶忘了一件事情。她忘记了一下班就关机的事情。最近因为失眠严重，李瑶斗胆做出了下班后关机的重大决定。她知道，这是一个十分冒险且要做好挨骂的充分准备的决定。虽然《劳动法》还有其他文件没有明文规定24小时随时待机，但领导冷不丁会在下班后叫你晚上随时加班。天真的李瑶想着关掉手机就可以解决办法。事实证明，这个办法只能自取其骂。除非找一个合理的理由，譬如说关机是因为充电，得充一个晚上电才满。李瑶思前想后，忐忑不安地关掉了手机。她又想到了今天的工作，通知完成了，表格和总结等，是下个月要交的事。就算加班，她也想不到加班的理由。但新情况往往就发生在说不准的事情上。她想不明白，为什么白天可以完成的工作，或者可以放在第二天完成的工作，为什么非得要通过加班进行。搞得第二天上班期间有时反倒闲闲的。
“鬼知道呢！”李瑶竭力说服自己，不要纠缠在还没有发生的事情上。
躺在床上的李瑶虽然感到又困又乏，但还是睡不着觉。而且，她还必须等女儿写完作业，才能正儿八经休息。可是，女儿快要中期考试了，语、数、外每科作业都很多。语文方面，有些字词明明写完了，还要三番五次抄写。记得在女儿上二年级的时候，没晚都要写六、七张大楷。起初，女儿还有耐性写完，到后来，仅语文，每晚要写一篇作文，何况还有其他作业，大楷只能放在临睡前玩完任务。于是，李瑶拿起笔，替女儿写大概，还要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否则层层级别没办法交代。李瑶也更不愿看见女儿因为作业没写完被老师一次性否定。
手机虽然关了，李瑶还是心里不安，她偷偷又打开了一次手机，发现没有人发来微信。但是不是领导会打来电话，不得而知。她又忐忑不安地关掉了手机，随机心里又有些过意不去。心想：如果自己是领导，这会有急事给下属打电话，每个人都关机，会是什么感受。可问题是，此刻并没有在彼此的位置上，谁知道真实情况如何？
“关机，关机！”这一次，李瑶下定决心关机。
时间已到了晚上9点30分。客厅固定电话还是躲不过地响了。
“奇怪，固话只有自己科室的科长知道，他这会打电话来干嘛？”李瑶迅速反应，立马跑到客厅拿起了电话。
“小李啊，为啥把手机关了呢，全世界都在找你？局长才接到紧急通知，省管部门明天要来检查。明天全部都不能休息！你这会过单位和李科长一起准备一下汇报材料，然后把相关档案整理出来！”科长口气毋庸置疑。
李瑶才想起来，明天是周六啊，本来可以休息的。她想起小孟，好像在办公室里自言自语说周五晚上要回老家一趟。要加班，小孟也得去，至少能给自己做个伴儿呀，那么大的楼，一个人，很空旷。
她拨通了小孟的电话。
“李副科长，刚花了3个小时才到老家，科长就打电话通知明天有检查，我才在往回赶的路上呢？”分明能听出电话里那头小孟满肚子的怨气。
“好。你回来了到办公室来一趟，咱俩必须把档案一起整理出来。”李瑶也学着科长的毋庸置疑的口气通知小孟。那头不高兴地“奥”了一声。
李瑶很快就走到了单位门口，进了办公室，开始准备汇报材料。李科长还没有来。
李瑶习惯性地做了一下深呼气。她平静了一下内心，然后开始转变身份、找准语气，搭建框架。这一些列连贯动作，李瑶已经非常熟悉了。很快，她就写好了汇报材料草稿。但李科长还没有来，更不用说小孟了。李瑶只好拨通李科长电话，汇报草稿写完的情况。
“辛苦你再等10分钟。”李科长还是这么客气。
李瑶只好继续等待。时间已经是晚上10点40了。10点52，李卫文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你还没走啊，辛苦你了！”李卫文说着就接过李瑶递给他的材料看了起来。
他什么都没说，拿起笔一点一点的认真修改。在修改材料方面，李卫文算是行家。只要是他经手的材料，不管什么水平的领导，都很满意。这一点，确实让李瑶很佩服。
李卫文不紧不慢的改完了材料。李瑶接过来一看，很多地方都被他修改了。这让李瑶心里确实感到不安。没有想到自己干了多年，还是差一大截。李瑶也认真地研究了李卫文每一处修改的内容。她发现，李卫文对材料高度把握、什么地方用什么词，用模糊的还是准确的，看起来非常精准。她不得不佩服李卫文修改文章的内功和定力。还有，他能将没有发生的事情写得像刚发生过一样，有过程，有结果，有高度，有逻辑，这点着实让李瑶佩服。不过，李瑶至始至终真正佩服的只是他能将中国文字运用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而非他“造文”的能力。虽然时间已经很晚了，但面对材料，李瑶头脑和思维已经练得出奇的冷静和清晰。
李瑶似乎已经完成了她作为下属的工作，剩下的就是李科长和局长的事情了。但事情远远还没有完。
李科长向局长汇报完材料的事情，顺便也把李瑶留了下来。接下来的工作任务是，局长修改好纸质版的材料，李瑶要在电子版上修改再继续打印。这些事情，李瑶其实已经非常习惯了。
晚上11点20多，局长终于在司机的陪同下开着车露面了。李卫文等局长在办公室坐定后，小心翼翼地把材料交给了局长。局长大概扫了一眼，开始拿起笔来修改。这份材料，局长仅仅修改了两遍。李瑶知道，这与局长心情好有90%的关系。这种认知，局里的人都已心领神会。不过，李瑶工作了好多年，还是不习惯这种情绪化处理问题的态度。但又能怎样，为了不少挨骂，好过关，李卫文在这方面比谁都能察言观色。李瑶觉得，反正自己对李卫文也没多少好感，至于他怎么样，那是他的选择。李瑶还是坚定自己不卑不亢的工作态度。说老实话，李瑶最多是不屑于察言观色，这点让李瑶内心确实承载了许多因情绪而来的垃圾，但又能怎样，她总是固执的认定并坚持，我是为工作而活着，又不是为谁的情绪而活着。很奇怪，倒是有些没有背景的人，挺佩服李瑶的做法。
今晚天的工作算是彻底结束了，剩下的就是明天局长情绪不对头时，会不会又要修改这个稿件，这种可能性非常大。已经回家躺在被窝里的李瑶，现在集中精力想各种可能性。她想到要是科长和李卫文都没在，修改的任务又会落在她的身上。局长是要大改动还是会反复修改诸如“未”改成“没有”这样的文字？当然，局长也可能一句话不说，一个字都不修改。果真这样的话，反倒让李瑶内心惶恐不安。她似乎已经习惯了局长的各种挑刺、修改、情绪失控以及发火，只有这样，她才觉得材料终于落地生根，内心好受了很多，情绪也平稳了很多。
今晚的梦来得很早，李瑶竟然看见局长走在自己上下班来回奔波的路上，旁边不见了司机，脸上没一点笑容。（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