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驶出市区,高楼大厦淡出了视野,扑入眼帘的是简朴的村庄,一眼望不到边的黄土地,修葺的齐齐整整,懒洋洋如怀孕的妇女一般,在精心孕育着新的生命。一股股泥土的清香和着爆晒的五谷香味在秋日的原野和空气中弥散开来,一阵阵沁人心脾,让人心满意足如痴如醉。淇河水洒着圈儿打着花儿,哗啦啦东流而去。小孩子淘气扔下的玉米杆、谷杆被河畔的一棵柳树的须根拦了下来,相处日久的河水想把小伙伴拉走,一起去游览河两岸的大好光景,柳树却在执着的挽留着,没有给河水一点情面。
汽车依旧在唱着吱吱呀呀的进行曲,对面驶来车辆的时候,总要忘情的吼一下破锣似的嗓子。司机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壮汉,身高体胖,膀宽腰圆,发福的肚子紧贴着方向盘,哪一道道葫芦沟似乎就是方向反复盘转动的杰作。头大脖子粗,却不是大款也不是伙夫,一撮小胡子为他增添不少风韵,说话的时上下翻飞,逗得售票员咯咯地笑着,车厢中被一股快和的味道笼罩着。
车有规律的摇晃着,无节奏的叫喊着,长时间的颓废着,渐渐地春生闻到了瞌睡的信号,上眼皮下眼皮无可奈何的粘合到了一起,他甚至听到了自己均匀的酣睡音,“吱”的一声响,他的额头便和前排的椅背进行了一次结结实实的接触,原来是三个青年急匆匆的从村胡同口走出来要上车。
九点钟的太阳已然比较毒辣,照射着灰蒙蒙的墙面,也照射着二十一二岁的年轻人,穿着小褂儿,胳膊上卷着衬衣,在开门之前,“请大家看好自己的东西”,司机在做着有意的提示。绝大部分人都从瞌睡走了出来,瞪大了自己的眼睛,不由自主的把物品搂在了自己的胸前。
“咣当”一声,门开了,一股风顺着门缝跑了进来,三个青年叼着烟卷次第扒上车来,一个长长的头发,一个光光的脑袋,还有一个胳膊纹着大刀图像,他们捡空位坐了下来。坐在春生隔道前边的是光头,目光迷离,眼睛前前后后地逡巡着,时不时恶毒的看上春生两眼,弄不清是审视还是警告。
“咣当”一声门关上了,飞扬的尘土被隔离在了门窗之外,虽然不小心让几粒给跑了进来,但并不妨碍大家的呼吸,并不妨碍大家对瞌睡的迷恋与向往,车内仿佛又成了一统的世界。
前排的阿姨可能是因为劳累的缘故,对停车上车开车全然不予理会,自顾自的扯着嗓子一起一伏的锻炼着自己的肺活量。倒是可爱的小姑娘在和春生黏黏糊糊的玩的不可开交。车子过了一个坑,一怂之间,春生在调着自己的位置,一斜眼的关头,他忽然发现“光头”正把自己卷着衬衣的胳膊紧紧的靠着大嫂,而大嫂的包包由于车辆的震动,已经摔到走道一边,犹如瞌睡给了人家枕头,完全把目标暴露在贼家眼皮底下,拉链已被拉开,钱包就要被取出来,急的春生一拍阿姨的肩膀,“阿姨,你看,妹妹跌倒了”,一喊的功夫,阿姨一甩包包,正好又回到了自己的胸前 ,“怎么了?怎么了?苗苗”自顾自的叫着,“没事,哥哥在和我玩呢!”小姑娘调皮地笑。再回过头来看着拉开的包包,她惊慌失措的打开探视着、检查着,当发现没有少什么东西的时候,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友好的朝春生笑着。
“妈的,多管闲事”光头骂骂咧咧,一记老拳打在春生胳膊上、胸脯上、后背上,“长毛”“纹身”两个闻声而来,加入了以强凌弱的战斗,一阵拳打脚踢,春生已是鼻青脸肿鼻血滴哒,车厢内乱作一团。司机师傅停下车,赶忙走过来,“老生儿,不要再打了,再打出人命了,走吧!”,连拉带扯说着好话,终于把面目狰狞的三个青年请出了汽车,关上车门,疾驶而去。
顾不上瑟瑟发抖的身体,顾不上在一旁抹着眼泪哭哭啼啼的女儿,阿姨急忙拿出卫生纸擦干净春生的鼻血,塞上鼻孔,“都是因为我大兄弟,你真是个好人,要不然我可要丢老钱了”,“你呀,出门在外就要当心,刚才我给大家提醒了!”司机大哥轻轻的责备着,“倒是让这位小兄弟受苦了!”,车厢里的老乡及乘客在嘘寒问暖,一场风波击醒了大家的爱心,凝聚了大家的力量。
此刻,春生浑身疼痛,活动活动筋骨,大口的呼吸一下,倒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只是一点皮外伤,他的心晶莹透亮,犹如车窗外那澄净的天空。
“小妹妹,不要再哭了,你看哥哥好看不好看?”,看着他滑稽的表情,小姑娘“噗嗤”一声笑了,大家看着没有什么问题,都暗暗的松了一口气,但在心里都数起了大拇指“小伙子,有志不在年高啊”!
汽车蜿蜒盘旋在山岭之间,峰回路转不见车,心里空有百回折,几个月来的经历萦绕在春生的心际。十七岁的际遇,有苦有悲,有成功有失败,鹤壁之行,竟然以身受疼痛之灾而划了句号,关键时刻的善举挽救了自己一颗沉沦的心,不完美之行完美的心,春生苦苦的笑着,他看到了一轮冉冉升起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