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水湄青萍
01
昨晚，我们一同去小区附近的小店吃面。
期间，一个短发模样的小女孩走进店来，让我不禁想起姐姐家的两个妞来，便和你说起了前段时间我们一起出去玩的趣事儿。
我一边吃面，一边说，竟忘了看你的表情。直到从俩妞一路闲扯到丰子恺时，我才想起抬头看看你的脸——此时，你正目光游离，不知在看些什么！
“你就没认真在听我说！你总是这样，第一次我们在绍兴一家店吃饭，你就只顾看电视，当我是空气！”我顿时来了气，“我最后怎么和你在一起了呢？！”
你见我生气了，忙赔笑道：“你刚才说那个丰子恺把饭粒怎么了？”
“不想说了，不适合和你谈论这个话题！”我暗自想，自己实在自找没趣，和一个整日埋头码代码的IT男说什么丰子恺因为一颗饭粒怎样地哀叹感伤。
也许连日来你忙着赶项目，身体疲乏地很。晚上睡觉时，脑袋刚粘着枕头便睡着了，接着便响起起伏的鼾声。
每每这时，我总是无甚睡意。想捏住你的鼻子，停止那恼人的声音，但看着你熟睡的侧脸，睫毛乖乖地低垂着，像个孩子一般，又立马心生不忍了。
忽而，又想到两日后就是你三十三岁的生辰，应该给你准备点什么礼物才好。虽说随着年岁渐长，过不过生日早就无所谓了，但这却不失为夫妻之间表达心意的好由头。
做点什么呢？忆起你曾开玩笑似地对我说：你都写了那么多人，啥时候也写写我啊？
面对你如此“厚颜无耻”的要求，我从来没当回事儿。但转念一想：或许可以给你写封情书呢，就像朱生豪写给宋清如那样：
“我想要在茅亭里看雨、假山边看蚂蚁，看蝴蝶恋爱，看蜘蛛结网，看水，看船，看云，看瀑布，看宋清如甜甜地睡觉。”
不过，你若知道，定又会说这是文艺青年的做派，搞不好我还真是“对牛弹琴”，空费一番心思。罢了，咱们既然够不着“阳春白雪”，“下里巴人”点也无妨^_^
02
说实话，我真没想到自己兜兜转转，竟会嫁给你，一个同省同市同县邻镇，差点还成亲戚的男人。
这倒不是说，咱俩有多么不合适。而就像我妈说的那样，但凡出去读书，遇着的大多是外地人，能与一个同乡人喜结连理的概率着实小。
更何况，我们某种程度上还沾着亲带着故。我要喊你二姐——我表哥的妻子，我从小到大的邻居——嫂子。
为此，亲戚们笑说：“这就叫千里姻缘一线牵啊。你家嫁一个女儿来我们村，就要从我们村娶一个回去。”
这么说来，你姐和姐夫的姻缘，冥冥之中似早已在你我之间牵了一根红线，注定了许多年之后我们在家乡巴士上的那场相遇——
记得那天，天空飘着细雨，父亲怕我坐公交车中间还要费些周折，就送我上了巴士，一辆要经过你的村庄、又要途径我的村庄的车子。
刚上车，我便一眼瞥见了坐在临窗座位上的你：头趴在跟前一个大箱子上面。箱子鼓鼓的，应该是要出远门。又见你一路未抬头，想来是太过疲惫了。
不过，我当时并没有认出是你，更没想到你会成为伴我一生的人。尽管我们二年前机缘巧合下曾在杭州西湖见过面，但彼此也仅仅聊过几句而已，相识尚浅。
之后，我们便像两条偶然相交、随即继续分开的两条轨道——你留在杭州读研，我则去了更往南的城市广州——各自奔向未知的世界。
当车子到站，你终于抬起头，看着我脸上露出微笑，喊了一声我的名字。我觉得有些诧异，因为我想，毕竟两年未见，你可能早就不记得我了呢。
但更让我诧异的是，你放好行李后，竟又跑过来找我聊天！我以为礼貌地寒暄下就好了，毕竟之前也未深交，完全没想到你后面的举动。
不过，也许过去两年似曾相似的读研经历，如今又都要离开家乡、去往不同的城市工作，并不怎么相熟的我们，那天却聊了许多。
我想，这固然是我们之间的缘分，但全靠你的主动。^_^
03
丰子恺说：使人生圆滑进行的微妙的要素，莫如“渐”；造物主骗人的手段，也莫如“渐”。好像真是这样，冬来暑往的，从恋爱到婚姻，我们已一起走过5年的时光。
5年的时间，放在整个人生当中，似乎微不足道，但或许因为其中蕴含着我们一路经历的点点滴滴，又感觉如此丰盛、饱满。
以前，常有同事问我：你一个文艺女青年，他是一个IT男，你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啊？我总笑笑说：我码字，他码代码，都属于码一族啊。
这自然是玩笑话，但我确实正经思虑过这个问题。
我们刚恋爱那会儿，正值我人生的低谷期，毕业找工作四处碰壁，本就不怎么自信的自己，在爱情面前更是卑微到了尘埃里。
每每与你的眼睛对视，我总是习惯性地避开。生怕多停留一刻，你就会洞悉藏在内心那个自卑的自己。越是想要呈现完美的自己，越是觉得拘谨和不安。
所以，那时我总是不愿和你的朋友一同出去吃饭、K歌。我怕要是他们问起：你的女朋友是做什么的？月薪多少？你该怎么回答呢？你一定会觉得很没面子吧，我想。
刚来杭州工作那会儿，工资少得可怜。第一个月，身上的钱几乎都不够吃饭了，可我不愿和你说。直到后来我们结了婚，我依旧坚持用自己的工资买东西，不问你要一分钱。
今年下半年，我辞职在家，几乎没了收入来源。10月底，还因此爽了一个朋友的约，结果闹得非常不愉快。朋友的那句“你半道来这么一句太不靠谱了。反正下次别再干这种事了”，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插在我的心上。
当我哭着和你说完这件事的第二天早上，我就收到了你的短信：“老婆，我发工资了呦”，接着手机上便是你的支付宝转账信息。
我说：我不想要。你说：留着，可以壮胆。这是你奶奶曾和你说的话。
你不知道，当时我站在阳台上，眼泪便刷刷地落下。前所未有的温暖，尽管我还是固执地将钱转还给了你。
我问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死要面子活受罪呢，难道仅仅是要在你前面保持那个骄傲的自己？我知道，这不过是自尊心作祟罢了。
当你在电话里和我说：你不用在我面前证明自己，因为你本来就很优秀啊。我又一次泪如雨下。
04
5年来，我们很少拌嘴，更没有面红耳赤的时候。
这其中的原因，一来大约是你我都是性情温和的人；二来则是你和我根本吵不起来。因为你稍说错了话，我可能就成了泪水涟涟的林黛玉，你自招惹不起啊。
我常幽怨地说：你心思粗得像麻袋，很多东西疏忽了都不知道。你却笑着说：有你这么个细网在后面兜着就好了，咱们是一个Team嘛。
咱们是一个Team嘛，这是你常常挂在嘴边的话。每次，我总不屑一顾地说：谁和你是一个Team，我们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好吗？
其实，你说得对，我们是一个团队！我总是固执地画地为牢，将自己困在里面，一次又一次地将你推开，让你不知所措，又反过来说你冷漠无情。而且，一不开心，就开始数落起你过往种种的不是之处，自己生闷气。
“你怎么那么记仇啊？”你笑。
我理直气壮地答道：“写东西的人，记性都好啊。”
我平日里虽嘴硬，说离开了谁，自己都可以活下去；心里却怂，害怕你真的照做。
无数次，我在夜里偷偷哭泣时，你虽不明就里，但第一个动作总是凑过身来抱着我。等我的情绪慢慢平息下来，再用你平日做项目的理性思维帮我分析。
如果我们俩调换个位置，我也许早对这么个敏感、老哭哭啼啼的人烦透了，但你没有，一次也没有。每次，你都会温柔而坚定地对我说：“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05
11月初，闺蜜结婚，我回了一趟老家。也许是觉得我在家码字，没什么收入，离家回杭前，父亲突然拿出几百块钱塞进我的包里，然后像是猜到我的心思，笑着对我说：爹能赚得到钱，放心。
那一刻，当我想起父亲前阵子干活，脚趾头不小心被铁块砸得乌黑，没几天，脚掌又被铁钉扎了，夜里隐隐作痛时，心就一阵阵地酸楚。
我打电话告诉你，你说：咱们要学着让父母放心，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儿女生活得不错，而且会越来越好。
这一点，你做得确实比我棒，真的。
每一个星期，你都会打电话回家，听母亲唠嗑。尽管你知道，她其实没什么要紧的事，只不过想和你说说话罢了。尽管你有时也会粗鲁地责备母亲：咱们能别这么畏手畏脚的吗？事情都还没有做，要自信一点啊！
我们俩的家境都算不上富裕。每个大学暑假，你常要打工凑学费，但终究是不够。要不是家里有三个姐姐无私支持，你说自己恐怕是无法完成学业的。
当我翻开你自高中至读研以来的日记，看到一个敏感、寡言的男孩如何在岁月的洗礼中成长为一个坚毅、沉稳、有责任心的男人时，既觉得心疼，又为你感到骄傲。
我有次问你：“你现在怎么不写日记了？”
你笑笑说：“现在不用写了，我的内心已经能化解那些消极的东西了。也许农村的孩子初来到城市，内心都难免自卑。但只要努力让身上的一个优点发光发亮，就能变得自信起来。”
我说：我总是容易变得忧郁。你说：没事，我是阳光老农啊。
过去，我像天上的月亮，总是借着你的能量，才得以发光发亮。可是，现在，我也要学着做个太阳，与你一同发光发亮。
06
哎呀，说好要写情书的，但硬是被我写成了流水账（捂脸）。
好吧，我也只能借别人的情诗借花献佛了。生日快乐，方大爷，余生请多多指教！^_^
我想和你虚度时光，比如低头看鱼
比如把茶杯留在桌子上，离开，
浪费它们好看的阴影
我还想连落日一起浪费，比如散步，
一直消磨到星光满天
我还要浪费风起的时候
坐在走廊发呆，直到你眼中的乌云全部被吹到窗外
我已经虚度了世界，它经过我
疲倦，又像从未被爱过
但是明天我还要这样，虚度
满目的花草， 生活应该像它们一样美好
一样无意义，像被虚度的电影
那些绝望的爱和赴死
为我们带来短暂的沉默
我想和你互相浪费
一起虚度短的沉默，长的无意义
一起消磨精致而苍老的宇宙
比如靠在栏杆上，低头看水的镜子
直到所有被虚度的事物
在我们身后，长出薄薄的翅膀
——李元胜《我想和你虚度时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