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再失去，总是比从来没得到更伤人。

太多时候，我们对于曾深爱过的人，很难用爱和不爱定义。那个名字静静躺在我们的通讯录里，虽然很难再联系，却也不会删除。

“你哥他并不爱我，我一早就知道，只是我适合，适合结婚过日子。况且这么多年，他也没亏待过我和孩子...”

表嫂跟我聊这些，是在老师的葬礼后，脸上没什么表情。这么多年，我对这对接近40岁相敬如宾的夫妻，不是没有过猜测。

15年前，表哥和我语文老师恋爱。两人曾是高中同学，大学时表哥学医；老师家境不好，学了免学费的师范，但毕业后必须回母校任教。

受父母强势、严厉家教的影响，表哥从小不苟言笑，循规蹈矩成长，是家长们眼里“别人家的孩子”，我们眼里“只会读书不会玩的傻子”。

可爱情里从没“傻子”，讨喜的事只有想不想干，没有会不会干；

它会让单调的人变得生动，呆板的人变得机巧，千方百计对所爱的人好。

于是我那多年木头人般的大哥，让我吃了成吨狗粮：

老师体弱，表哥发挥所学研究了各种好吃有益的药膳，经常熬夜做好，白天火车来回，就为赶在中午下课，盯着老师吃完；还每周寄一封情书，我经常当狗腿子去取，有一次信封装了精心做好的红叶标本，看得老师眼睛里藏着星星，脸红的跟红叶似的。

大学毕业前，表哥带老师见了家长，姑妈夫妻人前礼貌相对，人后却因家境极力反对，乖了多年的表哥第一次据理力争，气得两人大骂不孝。

毕业后想结婚，表哥再次跟家里摊牌，并且欲放弃机会回老家医院，这下直接天下大乱......

“混账东西，我们都是为你好。”

姑妈气得跌坐在沙发上，直吃救心丸，缓过来后一直骂表哥。

后来找到学校，不知道跟老师聊了什么。只记得当年老师见完她，第二天上课眼睛一直很红。

分手是老师提的，表哥不接受，也了然是父母的原因，一再抗争，但姑妈以自杀、断绝关系等死命要挟，又要去学校大闹，表哥哪里是对手，最后妥协...

老师单方面跟表哥切断联系，并申请去西藏支教3年。送她时，我偷偷给表哥放了消息，但等他赶到，老师已经上了火车。两个人就那么隔窗望着，火车开走很久，表哥仍一动不动站着，夕阳把背影拉得很长，遗憾更长。

从此以后，山高水远，世间哪条路，怕是都不能同行。

此后几年，我们和老师一直保持电话、书信联系。

“你们老师还好不好？”

这句话也成了我哥跟我问过最多的一句。老师走后第二年，来信说领了证；我哥在第四年接受家里安排，相亲结婚。

婚礼上，表哥一如少年时的不苟言笑，反倒姑妈一天嘴角都弯着。仪式开始时，所有人都往台前移动，我鬼使神差般挤出人群，看到门外一角，老师静静站在那。我要过去，她朝我摆摆手，笑了笑，转身快速走掉。

我跑出去时，只捕捉到她捂着嘴上出租车的影子，此时宴会厅婚礼进行曲正响...

一切尘埃落定后才知，她那年根本没结婚，而是在我哥结婚很久后，才嫁了人。

曾经想跟他走到白发苍苍，现在却只能偷偷看看他婚礼的现场，看看他娶妻的模样，这样的爱而不得，一生一次就够了。

老师嫁到别的城市，此后多年，两个人几乎没有联系，但表哥手机里一直存着老师的号码，还跟我要了微信。

“加吗？”

“小孩子家，不要胡闹。”我快30岁的人，依然被他吐槽。一次酒后，这人的心里话才被我八卦到：

“莫打扰她家庭。看看头像，看看头像就行了...”

40岁的人，一瞬间像个偷吃糖的小孩儿，让人看了五味杂陈。

去年，老师罹患肺癌，表哥熬夜查资料，托各种关系找了最好的医生朋友，让我介绍给老师，但还是没能留住她......

葬礼那天，表哥也去了，仪式结束，我没敢走开，陪他待了很久。从来不抽烟的他，静静坐在曾经跟老师约会过的母校，也不说话，看着远方，一根一根，整个下午没停。

......

“你嫂子，眼睛像她。”

直到现在，他手机通讯录里还有老师的号码。

“当你认真谈过一段感情，最后却分手了，后来你会很难再去喜欢别人，你不想花时间也不想去了解。就好比你写一篇文章快写完了，但老师说你字潦草把作业撕了让你重新写一遍。虽然你记得开头和内容但你也懒得写了，因为一篇文章花光了你所有精力，只差一个结尾，你却要从头来过。”

在一起时，我们很容易越爱越深；分开后，我们却学会了越爱越小心。

当花了全部力气全心爱过，再遇见别人便很难如最开始那般投入。害怕再经历一次彻骨的疼，潜意识里就多了自我保护。

那个爱而不得的人，没勇气再去联系，更没勇气切断她（他）的消息，所以静静藏在通讯里里，朋友圈里。

无关爱情。

希望你过得好，希望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