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好梦 第十四章 各走两边

高考那年的元旦,我的宿舍喜气洋洋,大家暂时放松了神经,想堕落一会儿会儿,好吧,那就只能去网吧堕落了。我带着我的乖乖女舍友们,很快就轻车熟路地坐到了网吧的电脑屏幕前,她们好兴奋,都在找电视剧看,我登上炫舞看我的Merry小妖,Merry小贱是离线状态,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大概是在和他的露露约会吧,毕竟这是个节日,恋人们总是要过节的。

QQ突然弹出一条消息,是周路班里的某个同学,是的,为了探知他的情况,我加了他好几个同学的QQ,他们都知道我的那点心思,他们也都很热心肠,总是会给我说些他的消息,然而这次的消息实在像个炸弹,只是一下子,就把我的大脑炸得空白一片,他被开除了。他被开除了?他被开除了!因为打架,几天前的事。我慌乱地登上他的QQ,他的露露很快就发现了,在我跟她解释了我不是本人的情况下,她的消息还是一条条砸过来,她说他是因为她跟人打架的,她说都怪她,她说她联系不上他,她说她有个同学和他一个小区,她说她知道他家大体的位置,她说让我去看看他,替她。

于是我带着我空白的脑子去了周路的小区,绕啊绕,总算站在了他家楼下,他的露露说他家在二楼,我到了二楼,看到三个门,不知道哪个是他家的,我又下来,给他打电话,关机,想问问他QQ好友里的亲戚,却发现一个都不在线,只是三个门而已,大不了尴尬两次,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我却怎么也不敢做。我在他家楼下走来走去,期望他此时刚好在窗户边,可他没有,眼看就要天黑了,我不能再等了,我冲上楼,随机选了一个门敲,然后紧张地等待着,心想我大概率会看到一张陌生的脸,然后门开了,是周路,我蒙对了,感谢老天。我后来想,如果那天他的爸爸妈妈在家会是什么情景,真奇怪,当时竟然也没想这些,只是想见到他,替他的露露,也是为我自己。事实上他打开门看到是我的时候,脸上并没有很复杂的表情,是有点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没有邀请我进屋,看得出来他并不想见任何人,可站在门口是尴尬的,我于是自己走进去了,然后他关上了门,但并不跟我说话,我耳朵里就只有钟表的滴答声。短暂的沉默后,我说是他的露露让我来的,他的心这才有了点波澜,他嘱咐我,不要跟露露说我见到了他,我问为什么,他不答话,然后他说你走吧,我爸妈快回来了,我说你抱抱我吧,他不愿意,最后为了让我快点走,他给了我个很敷衍的抱抱,然后我打开他家的门,头也不回地下楼。

天已经黑透了,我在黑色里点亮自己的手机屏幕,然后告诉周露露我没见到周路,然后关机,再次回到黑色中。坐公交回学校的路上,车窗雾蒙蒙的,外边的灯光不断跑到我的身上,脸上,然后又离开,我心如死灰,回学校后望着没有他的校园大哭一场,此后的好几天,觉得空空荡荡。

我以为我会一直这样,但其实没有,有一种只属于高三的东西很快就治愈了我的这种空荡,接下来我就习惯了,习惯了校园里没有周路的日子,这样也好,我就不用总是看那条小路了。我和其他同学一样为自己的高考拼搏着,每天做很多卷子,每月每周甚至每天都要考试,有时雄心壮志,有时垂头丧气,盼着高考,也畏惧高考。五月份的某天,晚饭后我和同学在下边打了会儿羽毛球,那天我是轻松的,完全没想到会有个女生找到我,然后跟我说,周路要我的手机号,那个女生是周露露。就这样,周路又重新闯入了我的生活,我拿着那张写了他新手机号的纸条,犹豫了一小会儿,给他的新手机号发了第一条短信,我问,你知道我是谁吗,他很快回复说当然知道,然后他告诉我一个他的秘密,我很震惊,接着为这个秘密在网上搜索了很久,总之我们重新取得联系了。他转到了一所私立学校,从QQ上能看出来他又认识了些女同学,但没和她们有什么暧昧,他的女朋友还是他的露露,我应该问问他为什么突然又想起我的,我应该的,事实证明如果他没有重新想起我,我们完全可以就此消失在彼此的世界里。

转眼到了六月份,马上就要高考了,我却开始头疼,每天都很难受,为了不在考场上垮掉,我请了假,打算回家休息两天,我还打算顺路去看看周路,顺便把我和雪的艺术照送给他。我于是第二次敲了他家的门,他的脸这次不惊讶了,倒有点惊喜,情境不同了,我们说话的氛围就像六月的天气,刚刚好。临走的时候他祝我高考顺利,我愉快地接受了他的祝福,几天后开始和千军万马一起挤着过独木桥。

高考给人的感受是很特别的,从开始到结束,每一刻都没有合适的词语可以形容,但每一刻都被装进了记忆深处,不管什么时候想起来,都有种盛大的感动。我的高中就这么结束了,在这之前我给雪写了一封长信,送给她很大一个娃娃,在信里我告诉她,我和周路,并没有在一起过,我以为没在一起就不算罪过,可是你若在一棵树上钉过钉子,难道你把钉子拔出来那棵树就能恢复原样吗,不能了,再也不能了。我的高考成绩不是很烂,至少数学及格了,我对自己很满意,然而那年的分数线出奇地高,所以我只能上一个破烂二本,破就破吧,我没什么毅力,亦没什么雄心壮志,重读一次高三是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事。那天我约周路见面,我给他写了一封很长很长的信,我是想同他好好告别的,毕竟我要去外地上大学了,以后会不会见面,谁都不知道,可他偏要破坏这美好的氛围,他说他的露露快要过生日了,他要给她挑礼物,显然他已给她送过好多礼物,多到他已经不知道还能送什么。我说你送玩偶吧,抱个心的那种,吴新峰当时就是这么送我的,他属猴,所以送了个抱着心的猴,我说你按星座送也行,吴新峰当时就送我一条鱼,他以为我是双鱼座,我说你送千纸鹤也行啊,吴新峰就送我七十二只千纸鹤,我絮絮叨叨地提建议,他的脸却突然阴沉,他生气了,莫名其妙的,我于是闭上嘴,最后他带我去了一家服装店,挑了一件格子衬衫,还让我帮忙试试,我当然不做这好心人,最后他让老板把衬衫包了起来,然后我们来到大街上,他说要还我的钱,他怎么能用钱来跟我划清界限呢,我生气了,生气地跟他说了再见。

至此,我的中学生活正式结束,我即将奔向我的未来,周路要继续为他的未来努力,在心里我并没有放下他,可在那个小城的路上,我终是不能同他一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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