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谋划

蛋蛋陪着张扬在医院住了下来，张扬每天都很配合，他按时吃药，有时和徐主任聊聊天，就当给自己放了个年假。

这天老张百无聊赖，他想找几本书看看。细细算来自打蛋蛋出事后他已经一年多没看过一本书了。徐医生很赞同，给老张找了各种书籍，老张打发日子也容易了些。

这天傍晚，老张突然想起他今天似乎没看到蛋蛋。他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他开始回忆，自从入院以来蛋蛋好像越来越沉默，话越来越少还常常就坐在床脚不说话。蛋蛋有多久没吃东西了？老张想不起来了。

他揪着头发在地下暴躁的走来走去，他惊觉每次自己吃了药以后蛋蛋都会沉默几分。他太粗心了，蛋蛋这么明显的变化自己居然没有发现。现在蛋蛋不见了，一定和那些药有关。

老张冲向房门，他想去质问医生到底给他吃了什么东西，居然切断了他和蛋蛋的联系。此时蛋蛋在哪里？他不会又回到黑暗里了吧？

走到门口，老张突然收住脚步。老张不傻，身为一个编辑他比常人更敏锐。他明白医生和护士都在骗他，没有人相信蛋蛋存在，他们联合起来想把蛋蛋从这个世界抹杀，他们都是坏人，他们是比主任更阴险的坏人。

老张咬牙怨恨了一阵主任和医生，最终觉得还是怪自己。老张自责，就因为自己太容易轻信别人却让蛋蛋忍受可怕的黑暗，自己真不是东西。他狠狠地扇了自己几个耳光，冷静下来。

他躺在床上一边默念着蛋蛋的名字一边梳理着最近的事情。他要带着蛋蛋回家，想离开这里必须让他们以为自己“康复”了。他回忆曾经看过的一些心理书籍，谋划着如何假装一个别人眼里的正常人。但是那些药绝对不能再吃了，万一害得蛋蛋回不来他找谁哭去。

第二天主任查房时又和老张寒暄起来“张扬，今天怎么样？睡得好点了没有？精神衰弱最明显的表征就是睡不安稳，你呢？”

“谢谢主任，我这几天睡得挺好的，梦都没做。您看我头发都多了点。”老张笑着，有了点年青人的朝气。

“蛋蛋呢？住在这里习惯吗？今天中午他想吃啥？大灶上没有的话我去给他买。”

老张沉默。许久他叹了口气说：“主任，我觉得我好想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蛋蛋回来了，我很幸福，幸福得不愿意醒来。可是梦就是梦，人总是要醒来的。蛋蛋没了，我知道，我就是太想他了......”说着说着老张已经泪流满面。“我不记得多久没看到蛋蛋了，您不说我今天都没想起他。可能我的梦醒了吧。”

主任拍拍老张的肩膀，没有说什么，走出去关上了房门。老张哭了很久，擦干泪，拿起主任留在柜子上的药片，默默地吃了下去。

医生办公室里主任一直看着病房里的老张。直到他把药吃了下去才松了一口气。孙琼问道：“主任，张扬的病情好转了吗？需不需要重新鉴定？”主任说：“现在还不明确，观察几天后做心理测试。”

老张在心里默默计算时间，以前接触过一些相关知识，知道口服药片吸收时间大概在两小时左右。他若无其事的挨了半个多小时，冲到厕所抠着喉咙开始呕吐。

这是病房里唯一没有监控的地方，可即便这样，刚吃了药他也不敢进去。现在任何会让医生怀疑的事情他都要小心避免。他必须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强制呕吐让他面色苍白，格外羸弱。他快速的收拾完厕所，用力掐了掐自己的脸颊，制造出健康的样子，回到病房一边假装看书一边继续思考。

这里的医生护士都熟读心理学，想骗过他们实属不易。他回忆以前大量审稿是接触到的知识，在心里一步步谋划着。他暂时不敢想蛋蛋，怕当着孩子的面露出马脚。他在心里悄悄说“对不起，宝贝儿，你在黑暗里再忍耐几天，爸爸很快就回去接你，不会太久，不会太久。”

接下来的日子老张一天天开朗起来，按时吃药，踏实睡觉，除了读书还愿意去院子里晒晒太阳。一天他对主任医生说“徐主任，我想去看看常丽，我的梦醒了，她还睡着呢，我想去看看她，等她好了我接她回家。我知道是您治好了我的幻想症，那些药肯定不是用来治疗神经衰弱的，我真傻。哪有衰弱要住院的，我也是清醒了才发现的，您可骗的我不轻呀。”老张苦笑着说。

徐医生留意着他的脸色，说：“你什么时候发现药有问题的？”“就我给你说梦醒了的那天。不过我可能对药产生了依赖，我老怕不吃还会复发，徐主任，您看我还应该做些什么才能完全好起来？我家就我一个儿子，我不能再逃避了。”徐主任赞许的点点头说：“别着急，这个病病人的主观需求很重要，只要你自己有走出幻觉的意识，治疗效果会很理想。慢慢来，先别急，我们先去看看常丽。”

住在重病区的常丽比在家的时候更白了，胖了些，抱着娃娃安静地坐在树下，让人错以为是一个年幼的小女孩。她很安静很安静，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渐渐变成了背景。徐主任带着老张来到常丽面前，徐主任轻轻喊了声“常丽。”常丽慢慢的抬起头，看了看徐主任，又慢慢扭头看向老张。看见老张的瞬间，她就像被打破的水瓶，眼泪不可抑止的涌了上来。她哽咽着：“扬子，对不起，对不起，蛋蛋，蛋蛋......”老张一把把常丽拥在怀里，流泪道：“都过去了，过去了，一切会好起来的，我们都忘了吧。忘了吧。”情绪失控的常丽在药物的作用下渐渐睡熟，老张收拾好情绪，在回去的路上和徐主任继续聊常丽的病情。

“常丽好多了，她能听见您喊她名字了。以前卡车冲到她面前她都没反应。”老张说。

徐主任点点头说：“是呀，她前几天才有反应，但一直不认人，今天她居然认出你了，这真是个好现象。”

“主任，您看她康复的可能有多大？我该怎么配合？”

“她能认人，能交流就有很大几率治愈，你多陪她说说话，把心里的郁结散发掉，对她会有帮助。现在愧疚是她的主要病因，如果你们能再有个孩子，移情不失为一种好方法。”停了片刻，徐主任补充说：“对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