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之后就很少做绿皮火车了,大抵是因为这个交通工具太过耗费时间,飞机两三个小时可以到达的,它要一两天,高铁一两个小时抵达的,它要五六个小时。可有些时候,你并不急着到达目的地,路途不算远,时间也绰绰有余,且恰巧也不喜欢长途大巴车的空间拘束感,那便不妨试一试绿皮火车,享受着路程也是旅程。
过了检票口,下楼梯,一对情侣在车厢前拍照留念,没想到绿皮火车已成为了一个景点。对绿皮火车的好感愿自于多年前无印良品的一张专辑封面,整个封面是叶绿色的色调,两个人隔着一个通道坐在两侧的座位上,空荡的绿皮车厢内,十分恬静的感觉。当然,现实中的绿皮车厢不一定这么惬意,过年时候完全是堪比菜市场的吵闹。
好在端午节这样的日子,车站并不人满为患,大概是北站太大,甚至给人一种过于空旷的感觉。13车,列车员在车门口一一检票,统一的团子头,白色底小印花的短袖,紫蓝色的马甲和紫蓝色的长裤,很是利落。
一进列车,冷冷的空气混合着一丝丝霉味扑面而来。不过是几秒的皱眉,在寻找座位的通道里便渐渐习惯了。20号,正巧是喜欢的靠窗位置。
第一次提早了20多分钟坐上车,终于是坐火车而不是赶火车了。想起某年在北站坐车去北方的某城,结果晚了几分钟,第一次还难过地泪流不止,去窗口换票时,那个男工作人员与我说话,结果泪水一直在不停滑落,内心的伤感让自己讲说不出话来,只能点头或摇头。现在想想,莞尔一笑。车站,也是一个载满记忆的地方。
绿皮火车的座位是连起来的通座,两三个人坐在一起没有任何阻隔。右边是两个学生,对面是一个女孩一个大妈一个中年男子。突然想起来本科时有一次放假回家,那时我坐在三人座的中间位置,记得穿了一件很喜欢的白色外套,旁边是三个男学生,一个坐在我右边,两个坐在对面。路途中,右手边的男生开始打瞌睡,之后他的脑袋一点点往我这边靠近,我只好看着他慢慢移动的脑袋,不时用手指戳一下。他好似醒了,坐直身子继续睡,如此往复几次之后,对面两个同行的男生,一个在偷笑,一个大概是看不下去了,合上书拍了拍他这个同学,让他到对面坐去。现在都觉得对面同学合上书,拍醒同学的动作真是帅死了!就像幼儿园的时候,一次在路上被两个男孩欺负时,一个叫伟伟的男孩站出来帮我解围时,觉得那个伟伟实在是好人啊。
昨晚熬了夜,导致一坐下来没看多久的书,便沉沉睡去。醒来之后,车窗外,已是一片田野景象。刚刚收割了麦子的田地,一片枯黄色。麦田上留有车轮的压痕,看来都是机器收割的。五莲和诸城附近的麦田都是成片的连接着,一眼望不到边,中间会有几块长方形的田地种着绿色的农作物,猜想可能是花生大豆之类。已被收割的,还留在土壤中的,黄绿相间。视野最远处是一些高高低低的杨树丛,好似田野的守望者。不过越往南,麦田的占地越来越少,有一段路上都是各类苗木,有一段路上大都是花生/大豆苗,有时候杨树遮挡了所有的原野,成为视野里唯一的风景。也经过了几个隧道,几条宽大的河流和水坝,水不多,但水里草叶丛生。
看完了一本《秒速五厘米》,在思忖着贵树心底的那份少时承诺中又沉沉睡去,再次睁开眼睛,车窗外是类似梯田的山坡,一层层整齐地种着不知道名字的绿色秧苗。对面的女孩在低头画速写,而经过一段路程的热络之后,车厢里好像也热闹了起来。
前方有人在放着充满浓郁鲁东南风味的扬琴;后方有人在放着一些耳熟却说不出名的流行音乐;斜对面两人座上的一对母女,小女孩在调皮地跟着妈妈打闹;身后一排的婴儿醒来了,偶尔发出咿咿呀呀的叫唤;此刻对座的女孩开始看日本动漫了,日本动画特有的快速与紧张的配音与音乐,让我也不禁有些紧张;列车服务员推着车叫唤着“盒饭 盒饭”或者“啤酒饮料矿泉水 火腿泡面八宝粥”还有“热乎乎的炸鸡腿”......即便如此纷纷扰扰,大家依然是相安无事,各自乐呵着。
绿皮火车还有一个特别的特点是,车在启停时会发出轰隆隆的声响,整个车厢会来回猛烈晃动下,然后还经常会临时停车,这一路上大概临时停了两三次。有一次刚过了一个叫“乔山”的站台,车便晃晃悠悠地慢了下来,停了许久。好在停车的地方景色还不错,石头做的护栏把田地与铁轨相隔,郁郁葱葱的杨树妆点着窗外。
越往南,好像麦子都没有收割,或者有人在手工割麦子,割下的麦子被捆成一束束,堆靠在一起。想起来小时候我也是参与过农忙的。记得有一次二伯把我放在一车载满了高高的玉米杆的平车上,坐在上面俯视四周,甚觉凛凛。还有奶奶有空,会在别人家农忙之后带我去麦地里拾麦穗。收割后的麦田总会遗留一些饱满的麦穗,蹲在地上找麦穗感觉就像是寻宝似的,甚觉有趣,每次找到了总也忍不住跟奶奶炫耀着。麦子在收割之后会留着一小撮根部,穿薄一点的鞋子踩在上面很是扎脚,而穿着厚点的鞋子踩在上面就可以慢慢体会到东倒西歪,十分好玩。还有一次在姥姥家,小孩子们都在麦垛上跳来跳去玩耍着,大人们大概是嫌吵了,叫孩子们都去帮忙,懒人如我,偷跑到一堆麦垛里睡了过去,结果晒到中暑,还被带去打吊瓶......还记得有打麦子的机器,用麦秸做的床垫,高高的草垛,春天里绿色麦芽的甜香。如今,越来越多的人离开土地,田野远去,只剩下回忆。
过了沂水沂南,田野里的植物种类越来越多,除了麦子和花生大豆,有些地方还种了豆角、芋头、大葱等等叫不上名字的东西。水边也越来越多,有个蓝色的小船停泊在岸边。村庄也越来越多,很多房屋前种了正在开花的合欢树与木槿花,一派人间气息。
火车晚点了四五十分钟,不过车上的人好似并不在意,依旧慢悠悠地做着自己的事。
高楼大厦在慢慢浮现,目的地快要到了。原本以为会是一次漫长无聊的旅程,却不曾想一路上看完了两本搁置很久的书,写了两手帕纸的字,听了不知道多少首歌,被对座的女孩画了一个速写。
下车了,绿皮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