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空飞行

“明亮的星,我祈求像你那样坚定。”

——济慈

根据一般常识,我们鉴定是“走路”还是“跑步”的标准是速度。在田径中有“竞走”这个项目,据我所知那是一种让人干着急的运动。每种运动都有耍赖皮的,比如说跨栏你拉人,踢球你假摔——竞走也不例外,其中最不地道的就是人家在比赛“走”,你却偷偷的“跑”了起来。为了让耍赖皮的无话可说,竞走中有个规定:双脚不能同时离地。同时离地时,就是在跑步,第一次警告,第二次要把你请下去。我们每每在奔跑中能得到某种快感,相当程度上就是源于跑步时那种瞬时的“腾空”状态,再结合一定的速度,我们往往会这样评价那些跑的快的人:这婊子养的跑起来跟飞似的。

由于早上起不来,我总在晚上跑步。有人管这叫做“夜奔”——他们的“奔”往往是“私奔”,故而要乘着夜色的庇护。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买了双名牌慢跑鞋,并为之吃了一个月的“斋”。但是总归物有所值,慢跑鞋脚底有泡沫,轻便又弹性,有时你几乎感觉不到脚的存在,那感觉委实不错。有一次我对H说,我要开车去W市找她,先开始让她吃惊不小。其实这里的“车”,说得是我那双跑鞋。

有了跑鞋,其他的就简单的多。运动裤便宜,我就在那家卖“三角牌电风扇”的小店隔壁找到了一家杂牌运动服专卖店。买五十的,从二十五开始砍价,最终十八块钱买了下来,我最后跟老板说的话是:“不如咱们来凑个吉利数字?”上装就更好办了,比如说夏天,基本上不穿上衣,有时长裤也不要了,就随便找个蓝色的“夏威夷风光”大裤头,这样做使我的洗衣盆轻了不少。

我住在市中心十几年,对住所附近的各种路道都烂熟于心,根据当晚的心情,自由变换路线,但是有一个原则,那就是跑步时间要凑够,必须超过半小时,起码让自己大汗淋漓。

夜奔时你可以采用各种想得到的姿势。双手插在腰上跑、双手抱在胸前跑、不摆动手臂跑,你高兴起来还可以像个春天里的羚羊跳着跑,你可以笔直跑或者踩着人行道的格子跑,还可以S形来跑,请记住花样别太多,凡事都要有度。

跑步有时是一件枯燥的事。所以在夜奔了大半年后,我又花几十块买了个日本产的运动收音机,这玩意可以扣在手臂上或者别在腰间,而且还防水,雨天照样适用,但是我很少在雨天跑步——雨天只能用来“漫步”。

大多数时候,我都能专心致志的跑步:注意步幅、手臂摆动频率、呼吸——最重要的是“节奏”,可别小瞧这个看来玄乎的说法,假如你毫无节奏的乱跑一气,跑不了多远就会气喘吁吁,所以我通常会默念“一二三、一二三”,当念起它时我就会更加专注,我不再想那些事:“以后怎么办”、“明天吃什么”、“怎样不走后门找个好工作”、“怎样不卷入公司的政治斗争”、“怎么样才能赚更多钱”、“怎样找回我爱”——跑步之外其他时间我都在忙活这些事,但是一旦我迈开步子,跑上一两步,我就不再去想,我那时的生家性命全部托付给了我的双脚,我必须信任它,我必须专注的念“一二三、一二三”。慢慢的我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脚,我大块大块的流汗并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捷畅快,尽管体力将近极限,我却感觉不到疲惫(因为已经超越了它),并且越跑越快越跑越远,仿佛是低空飞行。城市夜空中的星辰是这样孤独的闪烁着,那些不知名的花朵也因为失眠而窃窃私语,我的身体像利刃般刺破前方的气流,洁白的难以想象的月光洒下来,就算是深夜你一样可以看见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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