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都有个奇怪的想法,期望在风和日丽的某一天独自一个人坐在海边,从早到晚,呆望着天空和大海一整天。总是由于这样那样的原因,这个想法始终没有兑现,于是就怀抱着憧憬过完一天两天很多天。曾无数次在脑海中描绘过这样的情景:晨光熹微,海面上的黑暗幕布被阳光那无形的手一层一层揭开。就在那么一瞬间,海的胴体完全暴露在眼前,我欣喜若狂,因为这样的时刻只属于我,一个坚守在海边等待天亮的我。放眼望去,海之蓝连接着天之蓝,而这两种蓝是有区别的,不然我们怎么知道天空不是另外一汪悬挂着的海洋呢?
天空可能会飘着很多云,而云有着梦幻般的色彩,那是太阳神赐予的珍贵礼物。我仰望着一片片的云,追随着它们移动的步伐,从左看到右,从前看到后,我想把它们的样子和移动的姿态都刻在心上,带到梦中,带到将来的时光里。我还会凝视着云背后的天空,要望穿它的深邃,将目光伸到天的边界,去看一看在那里我的思想会不会变得更崇高一点。天空也可能被厚厚的云层覆盖,不过我不会因此而感到压抑,因为那些云也有自己的故事想要诉说,不然那雷声为何要那么震耳欲聋?它们肯定也很寂寞,才希望尘世间的人们听到它们的声音吧。
当傍晚来临,海面上波光粼粼,一直延伸到天际,于是我看到了海与天的交界线,那其实是它们在热情地接吻。它们毫不掩饰对彼此的爱慕,勇敢表达内心的情愫,紧紧拥抱在一起。朵朵白云是见证人,呼啸的风奏响了爱的交响乐,许多只海鸟在空中煽动翅膀,跳起了爱的华尔兹。这是多么令人心潮澎湃的一幕。我亲临过很多次婚礼现场,而这时的浪漫场景肯定会让我产生不一样的触动和感叹。这时我会想起童话中王子和公主的爱恋。虽早已过了相信童话的年纪,但是我依然对很多事情保留美好的幻想,不愿意抹除掉这最后倔强的单纯。
阳光的士气渐渐弱下去,那掀起来的黑重新被轻轻放下,周围的一切都被涂上黑色的一层。不,不是所有的东西都是黑黑的,只是黑色暂时蒙蔽了反应有几分迟钝的眼睛。我可能看不见月亮,因为我更想要看见没有月亮的星空。我也不懂星座,看不懂星象,只知道太空中无数的星球在此时变了样,化身为光的使者,在对着万事万物眨眼。我总是会想起梵高的《星空》,想起画展上那流动旋转的星空。置身于蓝、黄、黑交织的色彩中,我失去了自己的想法,彷佛去到了梵高的生活中。我大概永远不能完全理解梵高,可是我同情他,我有时能深切感受到他的孤独无助。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精神疾病帮助了他。试想,如果他是一个正常人,那无边无际的孤寂很可能更早夺去他短暂的人生。
我想就这样躺在星空下,一整晚不睡觉,即使眼皮会反抗,即使大脑会起义。我希望在朦朦胧胧中看见梵高眼中那绚烂无比的星空,试着去理解他光怪陆离的精神世界。我也想让那星空的璀璨去感染我的灵魂,让我变成一个更好的人,热爱自己,热爱家人,热爱朋友和陌生的温暖的人们,热爱整个世界。我想倾听海浪的呼唤,让那清脆的波浪声驱走睡意,给自己更多的时间和另一个自己对话,从而寻求内心的和平与欢愉。这样的无眠之夜肯定不同于曾经那些失去睡眠的夜晚,因为这样的深夜没有焦虑,没有紧张,没有压迫,有的只是平静和希望。
稍觉遗憾的是,这一系列的场景都是我构思出来的,要去海边坐一整天的愿望从来都没有得以实现,就像种下一颗种子却没有收获过果实一样。我常常因此而感到怅惘,却也因此更加期待这样的一天。或许期待本身就足够迷人,我才迟迟不肯去践行。如果没有了期待,心会变得空落落的吧。不过也说不准呢,兴许哪天我心血来潮就去把这个想法付诸于行动了,然后邂逅比想象更加精彩的事与物,那将是怎样令人惊叹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