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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大妮，你同意吧。那李大伟出十万块钱彩礼了，而且你过去了上面没有婆婆压着你。你看多好啊。十万啊，你看在整个土家村有谁的彩礼比你多？”

王彩凤语重心长地对李大妮劝道，我就在冷眼旁观。

李大伟，哦。那个四十岁还没娶上媳妇的人，可不是孤家寡人一个吗？

我想反驳，不想姐姐进入狼窝，“妈，我姐才二十五岁，凭什么要嫁给一个四十几岁的老头。那年纪都可以当我们爸了。你们不就是为了钱吗，但我姐可是你们的亲生女儿啊。”

“你个小兔崽子，你给我闭嘴。我在给你姐说亲，你捣什么乱。”

王彩凤拿起扫帚打向我，“妈，你别打二妮。我…我考虑一下嫁不嫁。”

“姐！”

“诶，我就知道大妮孝顺。大妮你是个好孩子，我们不会害你的。”王彩凤立马喜笑颜开。

我还想说什么，姐姐使眼色给我。我才没有继续反驳。

回到房间，我连忙拉住姐姐的手，“姐，你别嫁。妈就是见钱眼开。”

大妮坐在床边哭泣，“我有什么办法了。你又不知道咋妈是打定主意要我嫁。二妮，姐姐已经这样了，但是你可以有其他的前途。如果有一天你能走出这土家村，你就别回这个家了。”

我的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流，两姐妹坐在房间里哭泣。我和我姐姐从小待在土家村，我们两个人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学校。从小爸爸妈妈最疼的就是陆卓军，对我和姐姐非打即骂。

姐姐上到初中就出去打工，打工的钱是一分不剩的全寄回家。本来妈妈也想让我上到初中就出去打工，是我以死相逼再加上姐姐的苦苦哀求。他们才同意我继续上高中。上高中的钱他们没有再出一分，我一个人跑到饭店里起早贪黑地洗碗盘子。

今天他们将在工厂的姐姐喊回家，没想到竟然是让姐姐嫁人。

“喂，二妮。我的作业你写完没有。”

“吵什么吵，写完了。我等会儿拿给你。”本来就因为他们要将姐姐嫁人很生气，气愤的我第一次对陆卓军大喊。

“好啊，二妮。你胆子肥了。妈，二妮凶我。”陆卓军是家里的小霸王，陆家父母的心肝子。

“李二妮，给我滚出来。你敢凶你弟弟？”

我不情愿地从房间里出来，别扭的开口，“妈。”

“叫你凶你弟弟，你胆子肥了啊？”王彩凤拿起鸡毛掸子往我身上使劲打，陆卓军在旁边做起鬼脸。

我不敢哭，越哭妈妈打得就越凶。我可以看见陆卓军悄咪咪地说了一句，“赔钱货。”

是的，就连陆卓军这个弟弟都知道我和姐姐是赔钱货。明明我们两个人是姐姐，可是陆卓没跟从来没有叫过一声姐姐。

陆卓军身上穿的是新衣服，我和姐姐穿的就是旧衣服。亲戚家穿完给我姐姐穿，姐姐穿完就轮到我了。

“行了，这点小事打几下就够了。二妮还要去上班了，到时候请假岂不是又扣钱？”陆强坐在凳子抽着烟，看妻子打够了才慢悠悠地说。

我委屈地想哭，但我知道在这个家我和姐姐没有地位。我今年刚读完高三，爸爸妈妈就迫不及待地把我送进离家不远的工厂，工资我是没见到一分。一到发工资的时候，王彩凤就会第一时间去工厂拿钱。

02

土家村旁边就有工厂，大多都是熟人。在这个村子里，女孩子就是不值钱，男孩子才是各家看重的人。俗称传宗接代。

我想起上学时我问老师的话，“老师，为什么爸爸妈妈他们总是叫我们赔钱货，是因为我们不值钱吗？爸爸妈妈总会打我们，但从来不叫弟弟做任何事。爸爸妈妈每天都会说，你们要疼弟弟。因为家里只有弟弟是最重要的，你们不疼弟弟你们以后就会被欺负。”

学校里的老师是从外面支教来的，那一天我突发奇想地就想问问老师。

老师那时候的眼光似乎充满着悲怜和心痛，“你们爸爸妈妈说的是错的。他们只是因为一辈子困在这个地方，如果他们见过外面的天地就不会那么狭隘。二妮，你要记住，他们不爱你要懂得自己爱自己。他们的思想是错误的，女孩子跟男孩子是平等的。你看你这么聪明又勤奋，你不是赔钱货，你是掩藏在尘光里的宝珠。”

“宝珠？”

“是的，二妮。老师希望你走出这个地方，等你见过外面的世界你就会知道你父母的行为是错误的。”

“老师，那我可以叫宝珠吗？我不想叫二妮。”

“可以。”

那一天我不仅听到有人说我父母的思想是错误的，也有了新的名字。

陆宝珠。

因为老师的那番话，我不再对陆卓军迁就，对爸爸妈妈说的那套唯弟弟最重要论左耳进右耳出。

姐姐一旦有好东西就会交给陆卓军，偏偏陆卓军嫌弃。我告诉姐姐，不要什么东西都给陆卓军。他是我们弟弟没错，但他从来都没有尊敬过我们。

我恨姐姐每次都看重陆卓军，“二妮，你不要耍脾气。弟弟他是家里的男丁，你怎么能对小军大呼小叫了。好了，二妮你放心下次我给你头绳好不好。”

“嗯。”我知道姐姐已经被爸爸妈妈洗脑了，我把老师的那番话说给姐姐听。一次不行就两次，总有一天姐姐会明白。

几年过去了，姐姐终于改变了一点。姐姐会偷偷地藏一点钱，不会陆卓军一撒娇就忍不住拿出自己的私房钱。但是大多数时候姐姐还是向着陆卓军。

“妈，吃饭了。”我把饭炒好就先自己坐在座位上先吃了。下午我还要继续去上班。工资不高但在这个小地方已经很好了，一个月一千块钱。

“饿死鬼投胎啊。”陆卓军嘟囔了一句才慢吞吞地吃饭。

我眼神冷冷的一撇，抓紧吃饭。多说无用，刚刚妈妈打的地方还是很疼。

“大妮啊，你这几天都请假。我呀给你买一件好衣服，打扮打扮。”

“好的，妈妈。”姐姐诺诺的点头。

姐姐软懦无能只能接受这样的命运，而这种情形压在我的内心喘不过气。正是这一点更加深了我要逃离这个家的举动。

就在今天姐姐要结婚了，我试图还想做最后一丝挣扎，“姐，要不我们一起走吧？我不想你嫁给那个老男人。”

姐姐穿着一件红色衣服，我哽咽对姐姐说。

“二妮，你说什么呢？我是同意了的，好了。今天是姐姐结婚的日子，你别伤心。你呀今天要高高兴兴的，嗯？”姐姐温柔地安慰我。

我想继续劝说但看到姐姐坚定的神情也不再说，只好把注意力转向其他地方。

“姐，呜呜…姐，姐夫是不是给了十万彩礼。妈妈彩礼钱难道一分钱没给你吗？”

每家新娘子出嫁都会准备嫁妆，我扫了一眼房间的衣服。除了桌子上一个包袱，什么都没有。我有点不可思议，妈妈在不怎么疼我们。可是这是姐姐结婚的日子啊，我心里的怒火立马上来。

“我带几件衣服就好了，二妮你赶紧出去吧招呼客人。”

“二妮，你个死丫头死哪儿去了。你还不快出来干活，一天天的就自己偷懒。”

“我来了。”

“死丫头你干什么样子看着我。你找打是不是。”我看见鞭子立马跑去干活，时间过得很快。不一会儿天就黑了，而在这个家也只有我了。我一个人待在我和姐姐睡的房间，暗自悲伤。

“咦，这是什么？”我整理姐姐房间的东西，在床里面的暗格里发现一封信。这个暗格还是小时候我发明的，只有我们两姐妹知道。

我怀着好奇的心打开信封，几百张百元大钞漏出来夹着的还有一封信，“二妮，这里面的钱是姐姐偷偷攒的。我知道你一直想离开这个家，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二妮，去吧，去寻找你所说的天地。姐姐永远支持你，或许在你眼中姐姐懦弱，但我对于现在的生活很满足。人有不同的活法这是你说的，所以我不会阻止你。”

读完这封信，我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姐姐……”。信里面一共有一千块钱，我知道这一千块钱姐姐要攒很久。我们的工资都在妈妈的手里，我实在不敢想象这一千块钱姐姐做了多少事才攒到的。

有了姐姐给的钱，再加上我偷偷地把身份证从妈妈房间里拿出来。钱，身份证都有了。

身份证上的名字是陆宝珠，本来一开始是陆二妮。我一哭二闹三上吊他们才同意改名，爸妈嫌麻烦不愿改。但是自己去烦陆卓军，他们会心疼。一心疼自然愿意花时间去，代价是我挨了一顿打。

我每天老老实实地去上班，姐姐嫁出去了似乎没什么变化。终于在姐姐嫁出去半年后，我找到了机会。妈妈要带陆卓军去外婆家，爸爸今天也出去喝酒。

我从自己房间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二妮，你拿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我紧张得手都要捂出汗，“妈妈打电话说要我拿点东西去外婆家。”

“哦，你妈也真是的。”邻居大妈得到回答转头就去做其他事情。

我不敢做出异样，村子里的人往上数都是有亲戚关系的。村里一共才几百人，一点小事不到办法所有人都会知道。所幸外婆在隔壁村。

我走出村子，一直往前跑。我不敢停下来，我来到镇上买了一张火车票。

如县？反正离开管它去哪里。我反正是在那个家待不下去了。火车快要开了，进火车的瞬间我似乎听见后面的人在大声囔囔，“你确定二妮这丫头来这里。”

“确定，二妮胆子可真够大的啊。听王彩凤说连身份证，高中毕业书这些重要东西都拿走了。”我吓得一身冷汗，火车出发了。我这回终于松了一口气，我靠在座位上望向外面的风景。

“真美啊。”我痴痴看向火车飞速闪过的景色。在自己有记忆以来，我一直待在家里和姐姐做事。读完书放学回来也不敢停下欣赏风景，回去晚了等着自己的就是挨打和挨饿。

我紧紧抓住唯一的包袱，眼神闪过明亮自信的目光。从今以后没有陆二妮这个人，只有陆宝珠。我绝对不会在轻易踏入土家村。

姐姐？想到自己最亲爱的姐姐，我的心是痛的。我知道姐姐嫁过去很苦，毕竟这半年来每一次姐姐回家我都可以看到那满身的伤痕。

那个畜生！我咬牙切齿的小声怒骂。

03

我紧紧地抱住手里的包袱，“妹子，你这是去哪儿啊。”

“我……我外出打工。”我看着面前和善的大娘没有一丝防备露出腼腆的笑容。

“打工啊，不是我说妹子，现在这人啊你得要警惕。”

“啊，为什么？”

“现在的人贩子可嚣张了，碰见一个姑娘看长得好看就拐卖。”大娘语重心长地教导我。

我第一次听见人贩子，心里还是有点紧张。自己第一次走出那个小小的村子，很多东西如果不是听大娘说。我是不知道原来外面也很危险。

“谢谢大娘，我记住了。”

“妹子，喝水不。”

“不了不了，我不渴。”我推脱大娘里的水杯。

“喝吧喝吧，妹子我跟你一见如故。我啊，看见你就像看见我女儿一样。”我实在抵挡不住热情，拿起杯子喝了起来。

不会一会儿，我就感觉头晕，“大娘，我好晕啊。”

最后闭眼的那一刻，我隐约看见大娘面露慈爱的笑容。怎么就晕了呢。

“啊，你是谁啊。走开。”我一睁眼看见的便是光着膀子的男人，我起身大叫。这时我才发现我的脚上拴着铁链，屋子是乡下常见的毛坯屋。

“媳妇儿，你醒了。媳妇儿，我是你男人啊。”

“谁是你媳妇，放开我。不然……不然我报警了。”看到这种场面我心里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那个火车上的大娘……是个人贩子。我怎么也想不到这一次，我掉入了更可怕的狼窝。

明明那个大娘还提醒我小心人贩子，可是……

“报警？哈哈，你可真是天真。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警察想管耶管不到。你就好好地给我做媳妇吧。”我的心里顿时拔凉拔凉。

“我求求你，你放过我好不好。”我看着面前的男子哭着祈求他。

男子脸色一变，“放过你？我好不容易娶到的媳妇会放手？我告诉你，你可是我花了一千块钱买来的。”

一千块钱？对了，我…我还有姐姐给的钱。“我给你一千块钱好不好，我有钱。我的包袱里有钱？”

“包袱？你那包袱里除了身份证哪里来的钱？对了，没想到你还是高中毕业。不错不错，有文化就好。我们生下的孩子也会聪明。”男子洋洋得意。

“我求求你，我家里人发现我不见会着急的。”想到自己的父母，确实会着急。着急我这个不孝女竟然会偷偷地跑走，现在自己又沦落到这里。

我一定要出去。在之后的日子里，我知道了这个村子处于偏僻的地方。一个比我村子更偏僻的，更贫穷的地方。

这里的女孩子很少，大多数都是买来的。不过我从来没有见过，因为从我来到这里我就没有离开关着我的屋子。

那个买我的男人想让我生孩子，我不愿意。我不愿意自己委身在这里，更不想此生一辈子困在这个地方。

“啊！”鞭子甩在我身上，火辣辣得疼。

“臭娘儿们，叫你反抗。你很有勇气是吧，我非把你打得半死不活。”鞭子狠狠地抽在我身上，一天，两天……不知道被打的第几天。

我学会了顺从，可是我心里那股想要逃出去的心不会安静下来。在这里，被打是经常的事。唯一好的是我终于不用待着那个屋子里，我也接触了村子的其他人。

他们看着我顺从的样子很高兴，于是我每次出去他们都会和蔼地跟我打招呼。没人想到，这群和善的村子会与人贩子牵连关系。

我碰到的女人一个个都是沉默寡言，对生活失去了希望。我唯一比她们好的地方是我的身上没有那么多的伤痕。

明明都是二十几岁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可是在这里她们硬是老了十几岁。看着河里我的容貌，我也好不到哪儿去。

那个男人对我防备得紧，我的东西不知道他放哪里去了。我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我悄悄地观察村里逃出去的路。

04

有一天，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是我来村子里满一年的日子，而这一天恰好全村人都会在祠堂里面祭祖，而女人只能待在屋子不能出去。

天时地利人和。

本来男人想把我用铁链拴住，我一再保证自己已经没有回家的心思了。这一切多亏我的顺从，除了刚开始我反抗过其他时候我都是安安分分。

“陆明珠，加油！你一定能逃出去。”我穿过树林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我看到了公路。

“太好了。”公路上一个人也没有，望着长长的公路我深吸一口气，给自己打气。

“快，前面那个人就是王大锤的媳妇。”

“开快点儿。”听到声音我惊恐地望着身后，他们追上来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来这么快，但是跑！

我加快步伐的跑，可是两只脚怎么比得上车子呢。

我被抓住了。这一次那个男人把我打得半死不活，时隔一年我又被拴上了铁链。

原来这一次是因为别人的通风报信，我曾经是隐约透露那些女人我想逃出去的心。只不过我一直这么乖顺她们也不相信，只以为我是嘴上说说。

但是……我没想到通风报信的人竟然是那群被拐的女人。

经过这一次的逃跑，那个男人把我看得更严了。无论我再怎么说不会逃，但脚链一直锁着。

我待在屋子不知道时间，有一天我呕吐了。他告诉我怀孕了，怀孕……不，我不想怀孕的。

他们生怕我打掉孩子，每一次都要派一个人来看着我。瓜熟蒂落，孩子出生了，是个男娃。我只出生看了一眼，就再也没有看到过。

我期待他吗？他是不被我喜爱地生下来，更何况被那个畜生教养估计会跟他爸一样。之后的时间我愈发沉默寡言，我生下了孩子似乎我已经完成了我的任务。接下来的日子挨打即骂是常事，他们看我看得很严。

我看着孩子一点点地变大，看着从懂事乖巧变成他父亲那样。我想教育可是每一次看见我都是喊臭娘儿们，啊，又一个没有良心的人出现了。

其实后来我逃过几次每一次的命运都被抓回来，然后被打得遍体鳞伤。

在儿子十岁那年，我又逃了。其实看着儿子我很是心软，但是我知道如果我再不逃我真的要待在这里一辈子。

高兴，太高兴了。我终于逃出来了，我拿着我的身份证和其他东西逃得远远的。

逃离的这些日子我总担心他们会追上来，没办法之前每一次逃跑的印象太深刻了。

我已经三十几岁了，我找到了一份电子厂的工作。我在那里兢兢业业地干了两年，我每天打三份工。电子厂下班以后我去餐厅里洗盘子当服务员。

我的噩梦终于不再缠着我了。我现在的想法是我想回家看看，看看我的姐姐。离家这么些年，我唯一记挂的是我的姐姐。

这里要提一句，当年我掏出来我走了很久很久的路去警察局举报那个村子。那个村子被警察给围灭了。

那个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我听他们说会送进福利院，我动过心思继续收养他。但是我一看到他我就想起他那个父亲所做的事。看到他我的心理防线会崩溃。

我回到了那个家，听说我的爸爸妈妈死了。死因？他们那么年轻怎么可能去得那么早？

姐姐说是因为弟弟？因为弟弟爱上了赌博，愤怒之下不小心失手把两人推倒。

我只把姐姐带离了那个家，代价是给了那个男人不少钱。几乎把我的家底掏空，可我不后悔。

我和姐姐还有那个小侄女一起生活在另一个城市，我们三个人相依为命的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