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己是年初八了。妹妹感慨说:现在不但人情味淡薄,就连过年都没有年味儿了。对于有些事,我比较迟钝,妹妹的话,我想了想,回:是。
“年味儿”是什么?什么是“年味儿”?是味道?还是一种感觉呢?
记得小时候,还远未到过年,小小的脑瓜子里,就开始期待憧憬着过年了。至于因为什么而期待和憧憬,却并不知道。
乡村四季分明,春种,秋收,到了冬季,基本上就没有什么事儿了,而整个腊月,都是在筹备过年事宜了。那时侯,家家户户都会掐着时间段养上猪,到了腊月,养的膘肥体壮的好做腊肉。冬至那天,杀猪的屠夫忙得脚不沾地, 就连稍微会杀猪却不是屠夫的人也被人请去了,一大早整个村子就听到猪响亮而尖利的嚎叫声。而这一天 ,杀了猪的人家 都会慷慨地做上一顿堪比年夜饭的猪全宴,请上左邻右舍亲戚朋友来吃饭, 分享这一年丰收的喜悦。 热情又欢快的笑声充满了整个屋子,人们的脸上是满足又幸福的笑容。
腊肉腌制完薰上了 ,便开始准备做粑粑了 。将糯米和粘米按一定的比例掺和在一起,清洗浸泡磨浆滤出水分,然后将干浆块上蒸笼,大火蒸熟, 出锅趁热放入厚重的石锅,选三四个手脚麻利的人用木杵快速捣得细腻又充满了粘性,然后放到事先准备好的刷满了食用油的木门上, 揉成细细长长的条状, 揪成鹅蛋大小的剂子, 再将剂子柔的光滑柔软,用手掌轻轻按压,呈扁圆形,平放到一边。这个过程,需要十几二十多个人配合协助完成。一夜之后 ,软软的粑粑表面已不再粘手了 ,这时候就可以将粑粑竖立起来 ,密密麻麻 ,一个紧挨着一个不留空隙 ,全部竖立起后要在上面盖上一层布 ,以免被风吹干水分而开裂,。直到整个粑粑变得干硬之后 ,就可以放入清水中浸泡保存了, 这样做的粑粑可以保存到来年的端午节。
这个时候早先浸泡的麦子已长芽了,麦芽长到了四五公分长 ,恰恰好可以做麦芽糖了。 如果说杀年猪可以吃上一顿丰盛的猪全宴解馋 ,做粑粑聚集了村子里大部分的人在一起 ,孩子们可以肆无忌惮的玩耍 ,那么做麦芽糖则是让人垂涎三尺,最最让人期盼的事儿了 。无论是将麦芽和大米磨碎后, 加水在锅里煮沸时的糊糊;还是滤渣后将汤汁熬成的饴糖;亦或是将饴糖经过无数次拉伸后加上熟花生 ,芝麻和爆米花做成的糖块 ;还有糊糊滤出的渣做的粑粑 ,放火上烤熟了吃;都是我们惦记了整整一年,无可取代的美味 。
做完这些,年的脚步已越来越近 。除夕的前两天 ,用黄豆自己做豆腐,也是必不可少的环节, 而做豆腐时 ,也可以吃上一碗嫩滑香甜的豆腐脑 。大年三十早上吃了年夜饭 ,晚上12点放烟花, 正月初二就开始拜年了。 那时少有车辆,常有大雪。每到一户人家,那家人都会奉上一碗卤蛋,盘子里装上瓜子,花生和糖果,临走时还会给孩子口袋里装的满满的,送出门又悄悄给孩子塞上一个红包。那时尽管雪花纷飞 ,尽管脚非常累 ,却是乐此不疲 。有的人家家里亲戚比较多, 常有过了正月还在拜年的,我问母亲: 过了正月还拜年,是不是不太诚心?母亲说:有心拜年,端午不迟。
木心在从前慢里写到:从前书信很慢 ,车马很远 ,一生只爱一个人 。而现在车速很快 ,拜年只走至亲 ,不过几天时间,即可完成。隔着屏幕可以对一个人说爱,分手都不用见面。 粑粑吃起来不再柔软, 麦芽糖都很少见, 豆腐没有了黄豆的香味 ,冬至那天也听不见猪的嚎叫了 。
我想, “年味儿”,既不是味道,也不是感觉。它是收获的喜悦,是内心真诚的欢笑,是简单的幸福,是对付出后的回馈的感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