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袁非
我对小鲫鱼独有情钟。也许是小时候在农村呆得久的缘故吧。湘西北丘陵地带,多小山,自然也就多山塘。正适合野生鲫鱼生长。
我也不知鲫鱼种子从何而来,反正只要山洼积水之地,或是刚开挖的土坑,蓄满雨水,等不了几个月,就会有小鲫鱼野蛮生长出来。
食品和肉类匮乏的年代,捕食到几尾野生鲫鱼,对孩童的我们是一件极其幸福的事情。
长大到城里参加工作以后,生活水平日益提高。但面对餐桌上的大鱼大肉,生猛海鲜,心里对小鱼小虾依然留有一份情怀。
很多次问饭店老板,有小鱼吗? 小鲫鱼那一种。老板笑笑,现在哪里找得到。
一两次在土菜馆,偶然碰上,唤店家或蒸或煮,却不是原来的味道。一打听,果然不是野生而是有人刻意饲养的。心里怅然若失好久。
亲友知道我的这个念想,有时逢年过节回家,有的就特意准备了这道菜,虽然好吃,但依然吃不出儿时那种感觉。
我其实自始至终也不知道到底在怀念什么?甜甜香香的味道?抓鱼捕鱼的乐趣?家人亲手烹制的温馨?也许都有一点。
那时候,农村小孩抓鱼是天生的技能。当然并不只是限于抓小鱼,只是大一点的,早被抓光了。差不多每个山塘,只要放晴,总会看见那么一两个钓鱼的大人。
那个时候的农村还没完全实行承包,没有放苗养鱼一说。后来鱼塘承包到户,钓鱼就开始有些约定俗成的规矩。只允许钓鲫鱼,钓到草鱼、青鱼等要主动放掉,要不然就坏了口碑,到哪里钓鱼都不自在了。
古灵精怪的我们,有若干种办法把鱼弄上来。当然前提条件是,依山傍水长大的我们,无师自通,练得一身好水性。
一个猛子扎到水里,待到水上波纹渐渐平息,岸上的人根本无法判定人去了哪里。突然“轰"的一声水响,可能是从十几二十几米开外冒出脑袋来。
我所介绍的抓鱼方法与水性密切相关,我在城里跟朋友们提起多次,大多不相信。以至于后来我自己都有些怀疑了,那样真的能抓到鱼吗?
但事实上,那时候的我们经常这么玩,多数时候都会有所收获。先要抱起一块大石头,从水塘中间直接闭气走过去,走的时候,脚要用力在淤泥上踩出较深的坑。
当然淤泥太稀,就没有这个效果了。好在那时候每到冬天,村里人闲来无事,都会把塘里所剩不多的积水抽干,把淤泥清理一番,我们家乡把这叫做晒塘,主要目的是为了消毒。
在塘底踩出一些坑后,等上七八分钟,再潜水原路返回。必须头肩侧潜,否则到不了底。我们那时不太注意眼部卫生,一般睁着眼。昏黄的水中,可以清楚的看到小鲫鱼的鳞片亮闪闪。
这样抓鱼,效率不会太高,但体现水平,符合我们好玩的心理。还有一种办法,就是站在水中,脚在泥巴里狠狠踩进去,然后把脚后跟微微提起,脚掌下面留出一个缝隙。一动不动站几分钟,有可能就有小鲫鱼钻进去,钻得脚板痒痒的。这个时候把脚后跟一放,鱼就被踩到泥里去了。深吸一口气,蹲下去顺着脚掌,手到擒来,这种办法适合水面齐胸的浅水塘,也是特别有意思。
更多的时候,我们是一群人跳进水里,边打水仗,边死劲的把水搅动、搅浑。小鲫鱼会因为短时缺氧,翻出肚皮,浮上水面。只有几秒的时间,必须眼疾手快,才能抓到鱼。
不适合下水的季节,如春末夏初,我们用一种竹篓子,入口是篾片做的倒刺。里面放上甜酒泡过的糯米饭团或糠饼,装一块石头,扔到水底,用绳子绑在岸上。
等上半天或一个晚上,取上来,多少会有些收获。但多是小饭鱼和小虾米之类的,运气好也能逮到几条小鲫鱼。
遇到下暴雨涨水,那就是抓鱼的最佳时机。把一个尼龙网扎在水塘排水口,有时候可以弄到半网兜的鲫鱼。
小鲫鱼把鳞去掉,内脏掏干净,清水反复冲洗后。放点豆豉清蒸,或者和着豆腐、冬瓜煮在一起做汤,都是美味。
但我最爱的还是妈妈经常给我做的香煎鱼。用薄盐腌半日,小火油炸,略显焦黄时出锅。稍冷后食用,香、脆,余味无穷。带到学校作零食,往往一抢而空。
现在,妈妈已经老了。红尘杂事包裹的我,也早已丧失了少时捉鱼的那份闲情逸致。只能当一份美好,藏在心的一隅。偶尔的晾晒,我确信口感里还能回味起小鲫鱼的那种酥香脆嫩。
2018,9,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