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

李商隐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注解】

1. 锦瑟：漆有织锦纹的瑟。唐杜甫《曲江对雨》诗：“何时诏此金钱会，暂醉佳人锦瑟傍。”仇兆鳌注引《周礼乐器图》：“饰以宝玉者曰宝瑟，绘文如锦者曰锦瑟。”

2. 无端：无奈。表示事与愿违，或没有办法。唐杨巨源：“无端嫁与五陵少，离别烟波伤玉颜。”宋柳永词：“秋渐老，蛩声正苦；夜将阑，灯花旋落。最无端处，总把良宵，祗恁孤眠却。”

3. 华年：青春年华。指青年时代。《魏书·王睿传》：“渐风训于华年，服道教于弱冠。”

4. 庄生：即庄生蝶。《庄子集释》卷一下〈内篇·齐物论〉：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5. 望帝：即望帝啼鹃。《华阳国志·蜀志》：“杜宇称帝，号曰望帝。……其相开明，决玉垒山以除水害，帝遂委以政事，法尧舜禅授之义，遂禅位于开明。帝升西山隐焉。时适二月，子鹃鸟鸣，故蜀人悲子鹃鸟鸣也。”

6. 沧海遗珠：《旧唐书》卷八十九〈狄仁杰列传〉：狄仁杰字怀英，并州太原人也。祖孝绪，贞观中尚书左丞。父知逊，夔州长史。仁杰儿童时，门人有被害者，县吏就诘之，众皆接对，唯仁杰坚坐读书。吏责之，仁杰曰：“黄卷之中，圣贤备在，犹不能接对，何暇偶俗吏，而见责耶！”后以明经举，授汴州判佐。时工部尚书阎立本为河南道黜陟使，仁杰为吏人诬告，立本见而谢曰：“仲尼云：‘观过知仁矣。’足下可谓海曲之明珠，东南之遗宝。”荐授并州都督府法曹。

7. 蓝田：借指蓝田之玉。唐苏鹗《杜阳杂编》卷上：（玉鞭）即天宝中异国所献，光可鉴物，节文端严，虽蓝田之美，不能过也。”

8. 可待：就会；就要。元马致远《青衫泪》第二折：“若再不肯，你写一封假书，只说白侍郎已死，他可待肯了。”

9. 追忆：回忆；回想。南朝宋鲍照诗：“追忆栖宿时，声容满心耳。”《南史·蔡景历传》：“及吴明彻 败，帝追忆景历前言，即日追还，以为征南鄱阳王咨议。”

10. 惘然：迷糊不清貌。宋苏轼《与谢民师推官书》：“自还海北，见平生亲旧，惘然如隔世人。”

简译：

此诗是李商隐晚年时所作，他二十出头考中进士，举鸿科大考遭人嫉妒落选。在“牛李党争”双方方猜疑左右为难，屡遭排斥大志难酬。之后中年丧妻，又因写诗抒怀遭人贬斥。一生沦落，怀才不遇。

不知不觉间已经度过了五十个春秋，听那锦瑟一弦一柱发出的哀怨之声，就像在诉说我那已经远去的青春。

那时我就像庄生梦蝶一样，狂热地追求着自己美好的梦想。可是被嫉遭贬远离朝廷，最终就像望帝啼鹃一样，空怀复国之志啊。

我一直像遗忘在明月下的沧海之珠那样被遮住了光芒，徒流凄然之泪。内心这块蓝田虽然如日之暖，无奈孕育的美玉都化成了云烟。

这种感情在当时就让人迷惘，现在回忆起来就更加觉得无奈和惆怅了。

脉络浅析：

这首诗以锦瑟之曲，感自己青春已失，伤怀才之不遇、壮志之未酬也。

首联以锦瑟五十弦喻自己已经晚年，以锦瑟一弦一柱发出的音曲喻自己对已失青春的回忆。

颔联使用了两个典故，一个是“庄生蝶”，一个是“望帝啼鹃”。

“庄生蝶”是《庄子》中的一则寓言典故，说的是庄周梦见自己身化为蝶，栩栩然而飞，浑忘自家是“庄周”其人了。后来梦醒，自家仍然是庄周，不知蝴蝶已经何往。不知庄周之梦为蝴蝶？还是蝴蝶之梦为庄周？用以表达自己年轻时对理想的狂热追求之心。

“望帝啼鹃”说的是一位叫叫杜宇的蜀地帝王，年号叫望帝。望帝年老时被开明帝篡位。但望帝并未死去，却在暗中积蓄力量试图复国，最终却没能成功，含恨而死，死后化为杜鹃一直悲啼不已。用以表达自己坚贞的复国之志。

颈联用了两个比喻。一是把自己比作“沧海遗珠”，表达了自己怀才不遇的境况。一是把自己的志向比作“蓝田玉生烟”，表达了自己虽然志向如日之暖，可是最终化却理想破灭，化作了云烟。

尾联发出无奈和感叹。表达了自己年轻时便已经知道“志向”终难实现，可是晚年仍然不免常常回忆起来，说明无奈和失落之情就像梦魇一样挥之不去，加之青春已失，就更加惆怅了。

这首诗因为用典较多，感情表达的非常婉转，自古以来常常有不同的理解和解释。但从中二联之典意去理解，不难看出这首诗就是写自己一生怀才不遇、壮志未筹之失落惆怅之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