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盛夏。
丫头挺着五个月的肚子,站在巴掌大的树荫下等车。
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下午2:40分。太阳没精打采的躲在云层里,仍不遗余力的散发他的热量。路面白花花一片,升腾起的热浪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丫头从包里掏出孕检册子,不耐烦得扇着风。知了在头顶不识趣得聒噪,吵得人心烦意乱。衣服早已被汗水打湿粘在身上,一股股汗味窜入鼻腔。
又到了产检的日子。出门穿过一片玉米地,向西走了一公里,才到大路边。
丫头想到,当初妈妈听说她一意要嫁给偏僻农村的阿根。苦口婆心的劝她,希望她认清现实,找个条件好点的。她心里不住埋怨妈妈太俗气。她跟阿根的感情,怎么能用金钱衡量。
家里没有车,路上也不通公交。偏巧今天电动车又坏了,只能奢侈一回打车了。
丫头又想到,结婚前,妈妈强硬要求阿根买房子。她宁愿绝食也要跟妈妈死命对抗到底。没有房子有什么关系,阿根那么疼她,即使跟着他住草棚子她也乐意。
哪料婚后,和公婆小姑子挤在一个小院子里。节俭的婆婆,泼辣的小姑。成长环境不同,一个屋檐下,生出种种嫌隙。
又低头看了一眼,3:20分。丫头跟着树荫挪了几步。这里离医院还要二十分钟车程,到了医院还要排队。错过今天的检查,要排队重新预约,又不知要等几天了。
那天厨房里,婆婆小声和小姑子嘀咕的话。“我生你们几个,都是在家。村里这么多媳妇怀孕,都没听说还要一趟趟跑医院花钱检查的。现在的人真是金贵。”丫头坐在厅里,假装没有听到。转身回屋跟阿根抱怨,他开了个玩笑,就把话题一笔带过。
又过了十分钟,三三两两疾驰而过的车辆,就是没有出租车。腿肚子都站酸了。丫头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子,心里又气又急,不争气的眼泪挤满眼眶。
丫头是家里的独女,家境小康,又生得娇俏。当初不知道多少小伙日日守在她家门口,只为一睹芳容。她追求浪漫爱情,骨子里又有些清高。被穷小子阿根锲而不舍的精神打动,从此发下山盟海誓,不离不弃。
可才结婚两年,自她怀孕起,两人就开始分房睡,一天说话不超过十句。今天本想叫阿根陪着上医院。临出门,他又借口说有事,撇下自己。
当初为了嫁他,对妈妈说了那么多狠话。如今日子过成这样,都是她活该。
3:50,一辆蓝皮出租车终于缓缓停在丫头身边。她一坐上车,脱口说了娘家地址。
娘家在城西,这里是城东郊区,车费大概要六十多元。丫头没出息想到,都这气头上了,怎么还要为区区几十元钱计较。想当初在家,妈妈给她买几千元的首饰,她还嫌妈妈小器。才一两年的功夫,怎么就活成这副自己都瞧不起的熊样了。
想着,想着,忍不住拨通妈妈的号码。电话那头一声熟悉的“闺女”,一股脑的心酸委屈涌上心头,眼泪滚滚而下。
二十六岁的丫头坐在出租车副驾驶座上,不管不顾的放声大哭。司机被她的举动吓到,赶忙调低收音机的音量,递上纸巾。
这该死的天气,都把人都热得发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