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的一切事物,都可以分等级,婚姻也是这样。以当事者满意的程度为标准,我多年阅世加内省,认为可以分为四个等级:可意,可过,可忍,不可忍。” 这是国学大师张中行在《婚姻》一文中的表述。
且不谈这种划分是否科学,但这四个等级基本可以涵盖大多数人在自己婚姻所处的状态和个人感受。
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如果年轻时不是足够幸运而且有足够的智慧做出选择并愿意坚持,遇到“可意”婚姻的概率极小;与此相反,被所谓的爱情蒙蔽了眼睛、因冲动任性而造就的“不可忍”婚姻的比率却大大增加。
但只要不是一时头脑发晕,在婚前彼此有充分了解才进入的婚姻,如果在价值观、金钱观上没有根本性的分歧,多数都应处在“可过”和“可忍”的境地。为什么会是这种局面?不妨来看下福耀玻璃创始人曹徳旺在自己面对婚姻危机所做的调查和反思。
曹徳旺的婚姻完全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1969年的曹家非常穷,结婚目的是为找个老婆照顾生病的曹母,婚前两个人连面都没有见过。曹德旺的妻子没有读过书,也不会讲普通话。刚一结婚,曹德旺就把她的嫁妆全部卖掉,当做本钱去做生意,结果赔了本还欠了债,他妻子一句怨言也没有。
10年后,经济有所好转的“富裕农民”曹德旺遇到了自己的红颜知已,两个人深爱彼此,女方对他的事业助力很大。一面是患难与共的结发妻子,一面是心灵相犀的知音,不知该如何选择的曹德旺去做调查,了解别人的生活。
曹德旺对自己能搜集到的婚姻样本进行统计分析比较,得出的结论是:没有一个家庭是绝对幸福的家庭。
他选了100对从事不同职业的、有代表性的夫妻,发现并不是他一个人对自己的家庭不满意,而是这100对夫妻中没有一对夫妻对自己的家庭是满意的。让他感触比较深的是福州水表厂的一个朋友,夫妻两人一个是科长,一个是团干部,郎才女貌,恋爱三年结婚。在曹看来,两人应该幸福得不得了。但在曹和他们成了很好的朋友以后,几次喝酒聊天说到深处,才知道他们双方都对家庭不太满意,两个人也经常互相指责。
为什么会这样?曹德旺陷入了思考。在他后来的口述中这样总结到:“后来我想通了——两个人,来自不同的家庭,有着不同的教育,这样就会形成各自不同的观念,谈恋爱的时候,可能是求同存异,一旦真正生活到一起,就会有很多问题。所以我觉得,幸福这东西讲起来都是大同小异的,就是有吃有喝,子孙满堂这些东西,可是如果往深层去想,世界上有绝对的幸福吗?没有,所以也不会有绝对幸福的家庭,绝对完美的婚姻,既然是这样,我认为我是不需要再去考虑什么换家庭的事情了,再换换,就是换1000个照样也没有用啊。”
如今成为“玻璃大王”的曹德旺已经和结发妻子共同生活了近四十年。这些年,无论曹德旺在外面怎样,他的妻子始终相信他,再苦再难也不会抱怨。现在曹德旺将家里所有财产都记在妻子名下,控股公司的董事长也是他的妻子。他说:“我们虽然没有那些激情如火的海誓山盟,但是我们毕竟是从年轻到白发,中间所有的悲伤和快乐都是连在一起的,这是一种血脉相连的感情,没有经历过的人体会不到。”
对婚姻做出同样选择的还有季羡林先生。季老也有一段包办婚姻。1929年,刚满18岁的他乘叔父之命,和比他大4岁的彭德华结婚。他们并没有什么共同语言,更谈不上灵魂相依。1935年,清华毕业的季羡林抛下少妻幼子,远赴德国攻读博士学位。在德国他遇到了倾慕他的房东女儿,面对对方的爱意,季羡林选择了沉默。几番痛苦思量后,他最终还是决定回国。回国后的季羡林潜心学术研究,成为一代大师。他的婚姻维系了六十五年,直到妻子94年去世。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能与人言者不足二三。人生如此,婚姻也大抵如此。婚姻中的种种,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并不想一味推崇对婚姻的坚守,对于“不可忍”的婚姻,一定是长痛不如短痛。但无论婚姻还是爱情,说到底都是为了拥有更美好的生活、成就更好的自己。任何婚姻的变数都会带来沉没成本,付出机会成本。从一个坑跳出、再跳进另一个坑里,不过是瞎折腾而已,尤其当这个坑还是自己挖的时候。如果因为折腾而付出太大代价,倒不如顺其自然,在可过可忍的婚姻中且过且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