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暑后遇见醉酒的孙大圣,是我那年所能想到的最美的事!
彼时的孙大圣茹毛饮血,毫无半点人的影子,也是凄苦风雨里,我的这种要求实属强人所难,孙大圣是个天地所生毛孩,真真臭猴子一个,他傻里傻气里却又透着不为人所知的深刻凌厉,对的,生人勿近,那天的孙大圣就是如此,他扛着金箍棒,左手抓着一葫芦酒,歪歪扭扭地消失在我尽是无限情感的眼眸中,惊雷咋起,刹那间闪电抵达芸芸人间,素来谨慎的我,迅速奔到了一楼梯拐角处,就在我踮脚再次凝望孙大圣时,他已然永远地消失了,那一刻我追悔莫及,恨不得就在刚才的电闪雷鸣中,无畏地奔袭到孙大圣身边,轻吐一声,大圣,你还可好?~~~~~~
后来当地的一位老人告诉我,她儿时也在这条街见过孙大圣,那时的孙大圣,手里常常攥着一个大大的桃子,更神奇的是,那天也是一个风雷闪电日,平日里热闹的长街竟寻不见第二个人,已过古稀之年的老婆婆颤悠悠的讲述完毕后,一双眼眸里竟然生出些异常的惧怕之色,总是被老妈说成生了七巧玲珑心的我,不动声色的全部记录在了心间,也许关于孙大圣,我们人类只是发现了冰山的一角,殊不知神秘的海洋下更多的魏巍冰山。
那年之后,我总是会时不时的会返回到那条长街,和老婆婆多说些话,长街的名字现在我已熟稔于心,镜街,很少会有依单字命名的长街,所以镜街给我的好奇逐年加重,每每返回故地,也总是缠着婆婆,讲些她这一辈子所遇见的奇妙事件,不过令人难过的是就在去年小暑节气前后,老婆婆终究还是走了,家人安葬她于绿油油的麦地,那日丧葬时刻,一个脸色发白的眼睛如冰雪不化的湖泊样子的一位少年,曾小心翼翼地徘徊在我身后,起初我以为他是婆婆的孙儿,也没太注意,那时竟然还深深回头看了他一眼,只觉得他甚是好看呢!
骤然而起的风就在我们一行人下地之前,漫天飞舞的白色灵幡,沉默不语,乌云打西边而来,瀑布般倾泻到村庄里,竟颇有些妖气,恐是我聊斋看多的缘故,婆婆的儿子们商量着得尽快下地安葬,不可拖到明天,我也觉得应该如此,儿子儿媳们头戴孝布,鞋面上也缝着白布,好一个死亡的气氛油然而生,也许这是我们中国人对待死亡所独有的处理方式。
突然身后的那位少年拉起了我的手,他的眼睛此刻仅仅离我十公分,刹那我竟然看呆了,那不像是我们人类才拥有的眼睛,无上的纯净犹如雪山之莲,无上的冰冷犹如利剑出鞘,无上的无畏犹如猛虎出山,我一时晕晕的,腿脚突然软起来,还好~~~当时真是羞愧了一脸,站定后,我问少年何事,怎么老是跟着我,少年很清瘦,声音也不大,有点嘶哑 ,但却有着浑然天成的成人之感,想必这是老婆婆心尖尖上的孙儿,一时间恐他接受不了,所以才会鬼使神差的跟着我,没准他看到了我常来看婆婆。
婆婆去哪了!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也没有很多热度,但就是惹得我如鲠在喉,我握着少年的手,看着他的眼睛,尽量平静地说道,婆婆去了人间都不曾有过的最美的天堂,然后婆婆又变成了星星,一道天黑就会看着我们,~~~那会,我怎么也毫无察觉的说了那么多话,还是在一个陌生的少年面前,想必我是看不得有人伤心的,又或许我只想得到少年的一个微笑!那天,少年也和婆婆一样永远地印在了大脑深处。
说来好笑的是临走等汽车时,少年还狂奔着给我送来了一大袋桃子,粉红的样子要比晚霞还美上几分,足足有二十个。我拍了拍少年的头,硬是被收下了全部桃子,之后他终于羞涩的笑了,那笑容里仿佛也掺杂着婆婆的笑!汽车着急的来了,我们挥手告别,少年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一直等车子转了弯,汽车内我突然生出了要把少年带走的念头,真是傻里傻气,司机师傅从倒车镜中好似察觉了什么,有些意味深长的蹦出了一句,他呀,不是我们这里的人,倒还长了一副好皮囊。我~~~~~~,那一刻我突然很是厌恶起面前的这位司机来,他头顶稀疏的几缕头发,恐是上苍给予他的惩罚,我从未迫切的希望着车子快点到达我家,如若不是此地过于偏僻我会毫不犹豫地下车,换做其他车辆。一路上我狠狠的盯着司机的后脑勺,对,念力开始发作,~~~可惜了我不是神力无边的孙大圣,黄昏时刻,车子终于抵达我家附近,我硬是少给了司机五块钱,死活都不给那五块钱,也不知我哪来的勇气,后来司机也没法子,他总不能打我欺负我小姑娘,他没法子只得悻悻离去,至今我们还记得他车子发动后蹭的一声愤怒离去的尖锐刺耳声。
待我返回家中时 ,父母一脸严肃,端坐于餐桌前,眼尖的我立刻瞧见了我最爱的辣椒土豆丝,我也不理会他们,径直洗了手,抓起一个馒头,夹了一大筷头辣椒,塞到嘴巴里,就在我吃的太猛了,嗓子眼噎着痛苦难耐时,老妈冷飕飕地飚出一句,去哪了,哎,这几年都知道了怎么还问,不还是那个镜庄村嘛!也不嫌累,耽误我吃饭,~~~孩子啊!你不知道嘛?刚才新闻联播上说那个镜庄村,就在黄昏时分,突然在一阵大风后,没影了,连个村民喂养的小山羊也都没影了!什么,此刻我嘴巴里的辣椒还未咽下,老爸就说出了这样的鬼话,谁信呢,老爸,你是喝多了吧!怎么可能,我下午才在那里坐车回来,还有人送我好多桃子呢!然后我就不舍得放下我心爱的辣椒土豆丝,从行李箱里捣腾拿出来桃子,瞧瞧,多好的桃子,肯定特甜,爸妈,这我就洗俩你们尝尝鲜,等着啊……
我一个箭步冲到厨房水龙头处,认认真真地两只手洗着好多毛的桃子,准备用大大的甜熄灭爸妈的火,突然裤子口袋里叮铃铃的信息推送声此起彼伏,没玩没了的震动,搞的人心神不安,有点强迫症的我,只得湿淋淋的右手在裤子上随意抹了两下,就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之见订阅号里新华社刚发的新文标题是今日黄昏时刻千年镜庄村突然消失,习惯了看到感兴趣的文就迅速点开看详情的右手食指,那会愣是没动,后来还是爸妈跑进来关了水龙头,粉红的桃子安静躺在盆子内,多么像少年的脸……
我早该带走那位少年的,我早该带走那位少年的,后来的生涯里,这成了我最长说的话,逢人就说,后来又过了几年,我几乎很少说了,爸妈也老了,真不想看到他们为我忧心的眼神,不过至少有了替代物,那就是我常做的一个梦,梦里婆婆一直想要和我说些什么,可惜的是我什么也听不到,至于那位送了我好多桃子的少年,有时也会来梦里,还是那个模样,只是在梦里我才知道,他最爱吃桃子,只吃那天送我的那种粉红桃子,一次能吃好几个,有时我打趣道,你好像个臭猴子啊,不过一点都不臭,还美得很呢,每每听到我的玩笑话,他总是一次次的笑个没边际,手舞足蹈得比我所遇到的任何一个人类都美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