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我小时候做梦,梦见一个女的,穿着白裙子,戴着红耳环。”许昕蹲在板车上,“她在星球之间转圈,踩着虚无跳舞。”
“你们宇宙人说话都这样吗?”周雨说。
许昕以手掩面。
“你的手可真好看。”小林说。
许昕很得意地把手伸到他面前,像个花开在他眼前。
小林握着他的手指仔细端详。
“宇宙好大喏。”小林说。
许昕摊了左手心,“人世间呀。”
又摊开右手心,“宇宙风呀。”
“你们搞摇滚的精神都有点毛病吧?”波尔仰躺着,梗起脖子稍微抬头。
“你觉得章子怡漂亮,我们搞摇滚的也觉得章子怡漂亮。”许昕露出他神叨叨傻兮兮的笑容,“咱们都没毛病。”
“你梦见的那个女的也漂亮吗?”小林问他。
“好像是个大美女。”许昕说。
“你对她没有愿望吗?”小林问他,“等我们到了萨格勒布,你可以许愿,让龙把那个女的赐给你。”
“赐给我干什么?”许昕问。
“就。”小林说,“就干啊。”
“我发现你有进步。”周雨跟小林说,“你现在试试,干你老母,来,走。”
舌根抵着上颚,发不出声音。
周雨恨铁不成钢,一嘬牙花子,扭脸继续骑驴了。
“为什么你觉得我想要个白裙子的大美女?”许昕跟小林说,“说不定其实是我自己想当个大美女,穿着白裙子在星球之间转圈。”
“那你转吧。”小林看着板车外经过的星球。
“我得有条白裙子和红耳环。”许昕说。
“好吧好吧。”小林说,“恭喜你,你有愿望啦。到了萨格勒布,你可以让龙把你变成个大美女,给你白裙子和红耳环。”
“不行。”许昕说,“我只要想去萨格勒布,就永远也到不了那里了。”
“我天那你也太丧了。”波尔说,“快下去,不要连累我。”
“我们现在可有三个中国人。”许昕说,“你说话慎重点。”
“搞摇滚的能这么势利吗。”波尔说。
“我是搞现实主义摇滚的。”许昕说。
“可是为什么我成了弱势群体了。”波尔说,“这明明是我的驴我的车我的驴车。”
“你嘴太碎了。”三人说。
9.
新的边界线在一颗星球的心脏,驴拉着他的板车穿过漆黑窒息,四个人在潮热的雨林里大口喘气。
“原来宇宙里那么暗。”小林眯着眼适应光线。
许昕看他自己的手心。
油绿的阔叶拂过他头顶。
宇宙风呀。
人世间呀。
他盘腿坐在板车,乐呵呵一拍手。
吹箭飞来。
箭穿过他,他穿过箭。
“我天我天。”周雨说。
“我天我天。”小林说。
“这什么邪术。”波尔说。
许昕毫发无伤盘腿坐着,微微一笑。
“🤘摇滚不死🤘”许昕说。
“别吹牛逼,你这是妮可妮可妮。”波尔说,“你这个宇宙人太可疑了。”
“贵星的箭和我根本不在一个维度,怎么会杀到我呢。”许昕说,“可是你们难道不该关心一下吹箭是哪来的吗?”
“有理。”波尔说,“我操,谁要杀我。危险,全体抱头。”
“杀驴尚可吃肉,杀你有何用。”周雨说,“可是好危险,我还是抱头吧。”
小林已经像一团纸一样蜷缩好了。
“你们。”
人声。小林抱着头想。
还挺性感的。周雨抱着头想。
我操又是中国人。波尔抱着头想。
许昕艺高人胆大,根本没有抱头。
“你们别抱头了。”许昕说,“快看,长挺帅的。”
“啊。”小林抬头,看着这个男的,“超帅裸男。”
周雨一抬头,“真是超帅裸男啊。”
不会是裸男纠察队吧。波尔想。
“您好您好。”波尔从裤兜里磕出根烟让给这个男的,“我们可文明了,不歧视也不违规。”
裸男把烟接过来,当成吹箭射向许昕脑门。
香烟穿过大脑。
“我还以为是我刚才射偏了。”裸男含情脉脉看着许昕,“原来你真是宇宙人。”
“虽然我死不了。”许昕说,“不过你对宇宙友人也太不友好了吧。”
“哎别生气嘛。”裸男说。
许昕懒得理他。
“🤘继科继科继🤘”裸男说。
许昕遂被哄好。
“你这个裸男纠察队也太可疑了。”波尔说。
“我不是裸男纠察队。”裸男说,“我是国家吹箭运动员。”
“早说啊浪费我一棵烟。”波尔说。
“你好帅啊。”小林坐在板车边晃腿,“你要上来吗?”
“你们在去什么地方?”裸男问。
“我们要去萨格勒布!”小林说,“如果你有愿望要实现,就跟我们一起走吧。”
“我的愿望就是靠我自己实现所有愿望。”裸男说。
“我天这么自强,太感人了。”波尔说,“可是你为什么不穿衣服?”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穿它干嘛。”裸男说。
“哥们儿太ruake了。”许昕说,“快上来。”
“我不想去萨格勒布。”裸男说。
“可是你长得好帅。”小林说。
“好吧。”裸男说,“在下一个边界线前,我会离开。”
“好。”波尔伸手拉他上板车。
“张继科。”他说。
“币欧哎喽哎喽。”波尔说。
驴踏在湿润松软的雨林土壤。
“你们要去找萨格勒布无所不能的龙吗?”张继科说。
“是啊。”小林说,“我想他能让我像个真正的男人,轻易就能骂人。”
“你脑子中过吹箭吧?”张继科说。
“我想要无限多的钱。”周雨说。
“这倒很正常。”张继科说。
“我哪里都不能去到。”许昕说,“跟着他们能去哪儿都挺高兴的。”
张继科瞧着波尔,“你也有要去实现的愿望吗?”
波尔没回答,在板车上翻了个身,背对他闭目养神了。
“哎这哥们儿。”张继科说。
“我估计他想要二百个大美女。”小林说。
“女的这个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张继科说。
波尔骤然扑过来捂他的嘴。
“我正创建文明团体那,你别给我拖后腿。”波尔说。
“连个女的都没有你创建什么文明团体。”张继科掰开他的手。
“有理。”波尔说。
“要我说,你们自己当中选出一个人来当女的就行。”张继科说,“又有女的又有跨性别人了,多好。”
“这么时髦。”波尔说,“哥们真有经验。”
“那必须。”张继科说,“我们吹箭队都评了二十多年文明团体了。”
10.
在下一段边境线之前,过客离开了他们。
穿行在湿热雨林的四夜晚里。
睡了两个,被两个睡。
互不相欠。赤条条的见,赤条条的离开在丛林里。
“这哥们儿。”许昕说,“真漂亮的俗世清风。”
“睡俗世清风,爽。”波尔仰卧抚肚。
“啊,我灵感来了。”许昕说,“我要摇滚了。”
“给你腾点地方。”波尔往旁边挪了一点,“滚吧。”
“你别不尊重艺术。”许昕说,“🤘我的爱赤裸裸,我的爱啊赤裸裸🤘”
“哎。”波尔说。
“啊🤘?”许昕说。
波尔拿下巴颏指旁边睡着觉的俩,“其实长得挺漂亮的。”
“你别啊你。”许昕说,“这事儿有一回就够了。”
波尔没说话,又枕着胳膊躺下了。
“雨林太让人燥了。”许昕跟他说,“等出了这儿就好了。”
一串串赤红饱满的浆果沉甸甸垂在油绿的阔叶,看着这一个吱呀经过的破板车。
鸟的尖喙啄破薄薄的果皮,汁液喷溅好甜。
等到潮热糜烂了,所有黑色的足肢都能趴上来吸咬她。
11.
漆黑的边界线,在一株高大无比的棕榈树干。
“你能上树吗?”波尔问驴。
驴摇头。
“要你何用。”波尔说。
“那你他妈能上去吗。”驴说。
“你看把人家气的。”周雨给驴抹前胸顺气,“别生气别生气,以后还指着你拉我们那。”
四人一驴手搭凉棚看着高高的棕榈树。
“好气啊。”四人一驴齐声说。
“我们能不能把树砍倒啊?”周雨说,“这样我们就能过边境线了。”
“虽然不大环保但是这又没别人。”波尔往旁边一坐,“我看行,你们砍吧。”
“可是我们并没有斧子。”小林说。
“要是谁能直接把树拔出来就好了。”周雨说。
“您真敢想。”许昕说。
“对了,你唱歌吧你。”周雨说他,“对着树唱,树一听真难听,可能自动立仆了。”
“你对我意见很大啊。”许昕说。
“不是,你那摇滚是客观难听。”周雨说。
“少爷今天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客观难听。”许昕一撸袖子。
“哎别动手别动手。”波尔坐那象征性一劝架。
许昕对着巨大的棕榈树,放声高歌一曲民谣。
民谣。
而且无伴奏。
无伴奏民谣。
树轰然立仆。
“我天我天。”许昕说。
“我天我天。”波尔说。
“我天我天。”小林转向周雨,“难道你也吃了神奇小鱼腿了?”
“我要天上掉钱!”周雨说。
油绿阔叶簌簌风吹。
“看样子没有。”小林说。
“走走走。”波尔站起来,“咱们先走再说吧。再留在这儿,我马上要人面兽心了。”
小林和周雨诧异看向波尔,“那你现在是什么?”
波尔一嘬牙花子,“白疼你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