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长安十二时辰—张小敬

张小敬对李泌说,人是你选的,路是我挑的,咱们都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之前看过的一本小说,适逢电视剧要播出了,就想谈一谈这本小说,有关勇气与谋略,也有关坚守。

突厥狼卫潜入长安,酝酿一场毁灭长安的阴谋,张小敬临危受命,担负起拯救长安的使命。最开始,我不喜欢这种超级英雄拯救世界的人物设定,可慢慢看下去,越是陷入张小敬的角色,世上哪有纯粹的好人,张小敬也不是,他所做的好事和坏事都不过源自自己内心深处的孤独。

面对萧规的赫然出现,面对他的诉说,我相信张小敬动摇过,因为他像所有蜉蝣一样,有着同样的故事,为朝廷付出一切以后,到头来发现被自己守护的人从后头捅了一刀,正如萧规所说,他们守护的那个大唐,已经病了,他们要做的不过是给这个病入膏肓的大唐一剂苦口的良药。萧规所言,字字锥心,就要攻破张小敬最后一道防线,因为亲身经历,张小敬似乎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是啊,他有什么理由去拒绝,他最开始接下李泌的委托,是为了阖城百姓的安危,是因为他想保护的是一群微不足道的人的习以为常的生活,是这样的长安。而如今萧规告诉他,他要毁灭的只是大唐上层的达官贵人,只是让他们为自己的奢靡与龌龊付出代价,为病危的大唐敲醒警钟,是为了张小敬心中那群普通的微不足道的人群。

如果真是这样,我想张小敬会同意的,可灯楼之下,也是五万民众,大唐皇室的毁灭还有这五万百姓的献祭,同样的选择,第三次出现在张小敬面前。

第一次,面对葛老的条件和同僚的性命,他说“一人之命,自然不如万人之命”,然后了结了自己亲手送进来的卧底,骤然出手,干脆利落。

第二次,张小敬问姚汝能,木船之上,满是旅人,如遇风浪,需杀一人以祭河神,则众人平安,否则一船皆沉,杀或不杀。张小敬依然毫不犹豫,“杀”。他说,这是应该做的事情,但是也是一件错事。

第三次,他面临李泌的生死,也面临用不过五万的民众去警醒病入膏肓的大唐。前者,他坚持一贯的选择,面无表情,毫不犹豫射杀李泌。后者,他没得选择,因为他知道,这个等式不成立。

檀棋说,张小敬是寂寞的,”他穿行于这人间最繁华最旺盛的地方,却仿佛与周遭分别置身于两幅画内,虽相距咫尺,却永不相隔。“而唯一让张小敬感觉到他自己存活的意义也格外的简单,是那个偷偷买河鱼喂小猫的小沙弥,是和尚们偷偷加了荤油的雕胡饭,是长兴坊中太常乐工半夜洗涤月光的笛声,也是盂兰盆节满河的烛光...这是张小敬在长安感受到的唯一的温度,十年西域兵,让张小敬有了血性,九年长安帅,又让他触摸到了温暖,一点一点蚕食他的血性和仇恨。

以一人救百人的事情,他会做;可他杀了五万人,却救了谁。萧规口中说的大唐吗,可萧规并未见过真正的大唐,但他张小敬见过,真正的大唐不是骑兵纵横天下,开疆拓土,不是大唐皇室奢靡挥霍,钟鸣鼎食,而只是百姓安乐而已。常说大唐盛世,不过也是大唐子民以最包容的心态接纳外族,以最富庶的经济悠闲自得,不考虑温饱,常谈论文化,大唐子民才是历朝历代最幸福的民众,大唐盛世,是这样一群人打造出来的,没了他们,便没了大唐。

萧规眼中的大唐是奢靡挥霍的达官贵人,张小敬眼中的大唐却是艰难生存但乐观积极的百万民众,所以纵然西域十年兵,终究不忍心,萧规说张小敬就是他们第八军团最单纯最软弱的人。

“我做了十年西域兵,九年不良帅,所为不过两个字:”平安“。我孤身一人,只希望这座朝夕与共的城市能够平安,希望这城里的每一个人,都能继续过着他们幸福而平安的生活。”

张小敬对姚汝能说,我想保护的,是这样的长安

一个孤独到极致的人,把最美好的期望也给了其他人,以他人的幸福安乐作为自己可贵的卑微的幸福。或许他从不觉得自己拯救了长安城是一件多么伟大的事情,他也不在乎自己的死刑是否有效,他在乎的,可能还是,那满河的烛光是否还会再亮着,那小沙弥喂饱了那些猫儿没有。被张小敬吸引,不为他的英雄主义,只为那颗卑微却发亮着的善心。

张小敬一直在不断地背上包袱,从开始安静地等待死亡的到来,然后李泌的到来让他背上拯救长安的使命,然后是萧规,背负着西域第八军团“九死不悔”的誓言,不如当一个死囚犯来得痛快,满身伤痕,无力反抗,只为做自己觉得正确的事情,却从未为自己而活过。

全书以张小敬打了李泌一拳而结尾,看得有些无奈的好笑,也有些可悲,他质问李泌,“你们整天考虑的就是这样的事吗”,这个问题,张小敬早就有了答案,问了李泌不过从这个至少以命相伴勉强能信任的大唐官员上得到一个残忍又真实的答案,他早知道长安是一个会吞噬人的怪物,他早知道长安城的秉性,他用自己死囚的身份证实了官场的黑暗,甚至,连李泌,也是如此。当长安陷入绝境,各方势力的涌动不过也是为了推卸责任、打压政敌,夺权夺势远比百姓生死重要,萧规说得对,大唐病了。

而这样的绝望更加来自对皇帝的放弃,这个沉溺于醉生梦死中的大唐皇帝,这个把大唐盛世推到极致的男人,他不在乎百姓生死,不在乎大臣存亡,落难之时也留有帝王气度,但他的玉环被挟持了,他便手足无措了。最可笑的是,最后皇帝无恙的消息还是通过给杨玉环送荔枝的快马传递的,”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没人在乎普通人的生死存亡,却只有张小敬,拖着自己的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身子护住了盛世长安中的平凡。

张小敬,深谙长安城里最龌龊的黑暗,但是依然以一己之力保护长安城里最可贵的,平安。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愿所有人用一腔热枕坚守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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