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梨柯
在写文章的间隙,我突然间忆起很多年前的事,我的心顿时不断抽痛。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大口呼吸,转了转眼珠,回味多年前的事,想的过程中,我的突然性抽痛没有减少半分。
脑子里一直有一个深刻而又具象的画面,它一面出现,一面像是拿着刀子,戳进我的心口,画面清晰些,它就刺得用力些,反反复复。
我的心口被插得鲜血直流,疼痛难忍,类似于呕吐的感觉,顿时上涌,我坐立不安,整个人的四周都被一股压抑的氛围笼罩。
年少轻狂,骄傲,什么都不放在在眼里,对父母也是如此,对他们所说的所做的,现在忆起,让我羞愧难当。
我的父母也许忘了吧,他们对待子女,总是那么宽容。
那个时候父亲病重,我随父亲来市里的大医院检查身体,他为子女操劳,在小小的县城里几乎过了半辈子,没去过什么地方,来到市里的医院,就像孩子一样依靠着我。
但我还要上课,不得已母亲舍弃家里的琐事,从家里赶到医院接替我照顾父亲。
母亲赶来,我交代清楚之后,返回学校,高中学业重,每周只有星期天下午的时间自由出入学校,我承诺下周一定会来。
我不知道父母在完全陌生的大医院里如何度过一个星期,等到星期天下午,我赶去医院,发现,父母已经不在医院了。
我连忙打了电话,母亲说前一天回家了,医生说父亲情况还算乐观,不用待在医院,只需每月按时回去拿药就行了,我定了定神,这才放心回学校。
父亲回家的第三个月,母亲独自从家里出来,坐了六小时的班车来到医院取药,上一次不是周末,我没能出来,她说前一次很简单,去住院部主治医师所在楼层里的柜台报上名字就可以了。
这次我在车站接她,陪她去医院拿药。但这一次却很不简单,我们去了住院部,找到主治医师的楼层,发现医生换了地方,我们又循着护士的原话过去找医生,今天是周末,护士就建议我们拿着父亲的病例,在县里拍的片子以及各种资料去排队挂号。
我们出了住院部去门诊部挂号,到挂号的地方就傻眼了,整个挂号等待区满满都是人,水泄不通。
我和母亲千辛万苦找到了一个靠窗的角落落脚,我们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太阳都差不多下山了。
我还有晚自习,于是就越来越焦虑,越来越焦虑,口不择言说了埋怨的话,我说了什么话,已经忘记了,我脑子里印象最深的是,母亲眼里泛着泪光,哭得隐忍,左右摇晃脑袋,假装看别的东西,拼命憋着眼泪,在那个瞬间,我看到了。
母亲难受地说,她也不知道这一次为什么那么难,上一次明明那么简单。
现在的我,真的好想顺着自己的记忆爬回去,顺着这篇文章爬回去,回去给自己扇一耳光。
悔恨,心疼,羞愧,气愤,懊恼,这些情绪像开了闸的水一下子涌进我的全身,我不知道如何去发泄,如何去排遣,只知脑子嗡嗡响,开始失声痛哭。
然后,母亲怕我晚自习迟到,让我先回去了。
我是什么样的情绪?那时的我应该是开心的吧,觉得松了一口气,解决了一个大麻烦,终于轻松了。
直至现在,母亲依然没有告诉我,她在医院呆了多久,她最终拿到药了吗,她又是怎么回家的,这些问题她再没有提过,好像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早些年,我从来都不觉得,这是一件事。可是等到我年纪渐渐大了,忍不住伤春悲秋的时候,这件事像一个瘟疫一样,我一想到就难以自己,慌乱无章,整个人像被吸到一个充满罪恶,充满焦虑的世界。
这件事是我心里的一根刺,母亲隐忍的泪水就像烧红的铁烙硬生生烙在我的心口,而这种疼痛,是没有期限的,它有伤口,时时刻刻提醒着我。
无论我多年少,可我已经是一个独立的,能思考的个体,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而我却连它们都不如,自私自利。
母亲从未因为此事责怪过我半句,也许她早就忘了,也正因为她忘了,我的煎熬才更痛几分。
世界上不求任何回报的爱只有一种,就是父母给予子女的爱,也只有父母无条件不计较我的过失,原谅我的过错,这份爱润物细无声,可是厚重得如同大山。
我用尽全力地去爱他们也不及他们对我的十分之一。
这份爱,我无论如何都等价不了,只有盼自己言行得当,能让他们少操心,拼尽全力,日后,让他们享受天伦之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