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
老和尚眯眼呵呵笑,抬手把我脑袋敲。
我抬起脑袋瞧了瞧,瞧见一把西瓜刀。
老和尚悠悠拿起刀,扬手朝我脑袋削。
我脑子一懵一弯腰,拔腿就往山下逃。
“欸?我西瓜呢?”老和尚自言自语喃喃道。
舒阳山上的老和尚叫舒阳。
山脚下九十八岁高龄的老阿娘说他是个活神仙,从她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小时候起就住在这舒阳山上了,是那长在山顶儿上悬崖边儿的舒阳花,修了千年成的仙。
哟,敢情儿拿我脑袋当西瓜砍的老秃驴还是舒阳一枝花。
我一屁股赖在门坎上,瞅着山头半落不落的太阳,喝光了老阿娘递来的一大碗小米汤。
老阿娘把余晖都收进了褶子里,伸了枯手摸我脑袋,一把顿在了惊呼声儿里。
颅骨开裂那天,远山和平日一样传来了钟声。
原是一声儿比一声儿悠远,一声儿比一声儿空旷。
这回听不进耳朵里,只顺着裂缝一股脑儿往我脑子挤。
却是一声儿比一声儿苍茫,一声儿比一声儿荒凉。
落日在黄沙里生了根,狼烟头也不回地向上生长。
是什么发了芽。
头一回听见一片片故国疮痍喂了鸦,一处处金戈铁马掩了沙,一声声道不思家,怎不思家。
谁还刑天舞戚赶寒鸦,三千鸦杀留不住,故国旧里满城花。
谁还西风烈烈掀黄沙,百里沙海寻不到,家书未寄老母瞎。
道是思家,怎不还家,怎不还家。
逼得我立马上了山,进了庙,一把儿逮了庙里的老和尚。
老和尚半聋半瞎神叨叨,颈上佛珠开了光。
阿弥陀佛我知道,拔了腰后西瓜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