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二)

      外公外婆是住在我家邻县——安福,那真是个遥远的地方啊!仿佛现在坐动车跨越好几个省份的距离。记忆里那列望眼欲穿迟迟不肯到来的绿皮火车才让人绝望。因为它的不按时进站,小孩们沮丧着脸很不情愿地拎起行李迈开脚步,大人却能淡定自如。返程对于一个希望太久的孩子是最痛苦的,有时候路上碰到刮大风,风像一个大力士一样用他粗壮的手用力搅起地上的沙尘,浑浊的空气中弥漫的沙粒刺痛了眼睛。

    在外婆家最让我难忘的一次经历是表姐带着我跟一对陌生姐弟一起去捡铁器玩。我们攀爬了六扇铁门,铁门顶端尖尖的角总能把表姐和我的衣服戳破几个洞,似乎在警示我们:孩子这样好危险!可是我们兴奋得忘了这一切。终于爬进矿地,一位年轻的矿工走过来用他脏脏的手往我脸上一抹,抿着烟头笑着说,这小姑娘太可爱了!还问了我几岁,是哪里人。第一次感受到城里人也很亲切。又爬过这六扇门,有点乏力的我们准备回外婆家。在葡萄树下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没看见弟弟。问了好多人,被问的人都说:“他不是跟你一起出去玩吗?你们怎么没一起回来。”

    这话语像一阵晴天霹雳从头顶盖过让我喘不了气。如果弟弟丢了我也活不成了,这种内疚,多少眼泪都无法洗净。恐惧像暴雨一样冲刷着我的心灵,一个劲跑到每条大街小巷呼喊弟弟的名字。可能是我记忆好,也可能是比弟弟大了这两岁的优势,同样是第一次去陌生的地方他忘记了路,而我的心里却那么肯定他知道回去。因为他非常排斥跟我们一起去玩,最初我想带着他回到外婆家。我又被那眼前的那点快乐诱惑了,用小手不耐烦地给他指了指路让他按着原路返回。可谁曾想,八岁的孩子高估了一个六岁小男孩的识路能力或者说自我保护能力。

    找了许久依旧没找到,焦急如焚的母亲边啜泣边撕心裂肺地跑着,外婆也在不停地向邻居打听。此时此刻瑟瑟发抖的我最害怕重男轻女的父亲知道这事。苦恼不已的我内心更坚定要快点找到弟弟。两个小时过去了,像过了好几天。小身板忘了疲惫,大街小巷一位流着泪内心在祈祷弟弟千万不能丢的小女孩要接受弟弟彻底丢了。啊,不,绝不!在跟内心厮杀的瞬间,我听到外婆的声音,我听她说有人看到弟弟往那条两旁是梧桐树的柏油马路一直反方向哭着走,穿着绿色的卫衣套装。我可怜的弟弟肯定很害怕,没有姐姐的保护你这颗善良的心该怎么应对坏人的拐骗?从梧桐树叶间的缝隙照进来的那点阳光在柏油马路上慢慢暗淡下来,五六个焦急的身影在树下晃动着。

    我亲爱的弟弟,记得读小学那会儿我的同学在雨天把你推在臭水沟里,看到脏兮兮的你我把那位男生愤愤推倒在地。对,姐姐一直很强悍。可是,这次却是那位一直要好好保护你的人让你走散,让你走丢了。

    我的弟弟,当外婆找到你时她流着泪不停地感谢那位大恩人,我也非常感激他,我们一家都要好好感谢他。完好的你站在面前真让我无比欢喜,心力交瘁的母亲用她那双温暖的手拥你入怀。我真希望你责怪我打一下我。我学着电视演员用手掌拍拍自己的脸才放心。

      从那以后,我是如此相信自己拥有一个被上天眷顾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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