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都能听见吧,说个事啊,上边新来的领导说啦,为了预防发洪水,政府拨款引渠,把黄河水引到咱们乡每个村渠里,今年改种水稻,上边派人指导。这个稻子比麦子高产,价钱也贵,先这样啊,各小队长到村委会来一趟,看看稻种”。村长调到磁带模式,高音喇叭里继续唱着河南坠子。
这是二狗长这么大第一次听说种水稻,他的印象里,村里邻居有一位四川嫁过来的婶子,他们家经常吃米饭,每次放学从她们家路过,蒸米饭的香味飘的十邻八家都闻得到。
种水稻是件辛苦差事,稻苗都在一块田里,长得差不多了,一把把剔下来梆好,往自家田里送,有的人家田与田隔了几里地,还不靠路边,只能沿着田埂一点点人工往里运。蚂蟥,这小东西软塌塌的吸在脚趾缝里,用手一撤还特么扯不下来,二狗想想都觉得肝儿颤。
一,清晨的露水泼湿了昨晚蜘蛛要结的网,细细的蛛丝把露水串成项链,交到稻子的手上。二狗已经上中学一年级,他和村里的几个孩子做了跑堂生,因为路程远,他们要早早起床,沿着窄窄的田埂抄近路去学校。路上走着走着二狗突然闹肚子,他让伙伴们先走。解决完了发现自己没带纸,书包里也没本子,书又不能撕,他看了看水稻的叶子,宽宽的……二狗想反正没人看到,将就一下吧。结果大家都应该知道水稻叶子划在人身上,皮肤会变痒,当时的画面就不多加描述了,反正是痒。
二,“老六爷,你儿子在水坝边上跟隔壁村人打起来了,头都让摇把(老式拖拉机钥匙)打破了,快去看看吧”。
六爷是村里六队的小队长,他转头对二狗喊:“把你二叔,三叔叫过来”,说完拎着铁锹就往渠边跑。
走到水坝的时候,六爷儿子正蹲在地上,手捂着头,血已经止住了 伤不太严重。
“咋回事啊”,六爷问儿子。
“他们几个狗日的,关着水闸不放水,我们下游水渠没水,地都浇不了,我过去开闸,他们就打人,还说把你爹叫来都没用”。
“狗艹的玩意儿,那个说了”。
他指了指那个穿红衬衫,染黄头发的男的,老六爷上去一铁锹拍在那个人的背上,拽着头发,朝那男的脸上扇了几耳刮子。这时候二狗带着他二叔,三叔还有三十几号人也赶了过来。
“为啥不开闸,闸是恁家了还是渠是恁家了啊?你不放水,下游几个村的地咋弄?”红衣服的年轻人吓的不敢抬头。
“你,去把你们村长叫过来”,六爷指了指和他一起的人。
二狗的村子在附近算是数一数二的大村两千多口人不说还都是一脉同姓,没欺负过谁,也没怕过谁。
后来他们村村长和这孩子的父母来了,好话好烟,赔了医药费才算了事。
三,黄河里的水全是沙,水流进渠里,沙辙到渠底,渠底越来越高,水就越来越少,村里把问题反映到乡里,清河道的车也没有来,问题迟迟得不到解决,最后没办法,村民只能抽附近水塘里的水,几十年没干过的水塘就这样被抽干了,苦了大人,开心了孩子,一个村的孩子都去水里抓鱼,黑鱼,鲢鱼,鲤鱼,鲫鱼,谁抓到是谁的,听说一二十斤的大家伙都有,大人抱都抱不住。
第二天,二狗被一阵骂街声吵醒,母亲打听到说是稻田里昨天晚上有人捉青蛙卖钱,把很多家的水稻都踩倒了,二狗母亲又自言自语说:“青蛙是益虫,就不怕遭报应”。晚上八点多的时候,二狗在村头小卖铺门口玩,碰到二叔带着几个大人打着电筒往稻田地的地方走,二狗和伙伴们也跟了去看热闹。
“把电筒都关掉”,二叔说。
这时候从远远的地方看到两束灯光,从声音上可以听出来是摩托车。这两束灯光在离我们不远的路边停了下来,然后有两个人打着灯开始在稻田里找青蛙,二叔他们飞快的跑到两辆摩托车旁,打开电筒,照着他们两个的脸,让他们上来,耳刮子和踹几脚是免不了的,最后还把他们的摩托车也扔进了渠里。第二天二狗去看的时候,摩托车已经不在了,估计是捉青蛙的人叫了人把摩托车拉了出来。
四,水稻抽穗的时候得了一种虫害,必须要打药,庄稼人不懂,觉得毒一点的药肯定效果更好,结果药打下去,虫子确实没有了,连青蛙,蛇,蜻蜓,蜘蛛,蚊子全部都没有了,田里的水一下子成了死水,泥鳅的尸体恐怕已经和淤泥一同糟烂,当风吹过来时稻田里散发着臭味。孩子们再也不想去那里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