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清晨，龙岗小镇，一年中最寒冷的时刻明显还未苏醒过来，街道上冬装数量已然超过秋装，尽管裹得很严实，然而寒潮一样能浸透衣服刺痛肌肤，这样的鬼天气，屋里生火尚且都冷得发抖，要是没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几乎是没人愿意串街走巷的。

镇中的东边尽头，住着户周姓人家，解放前，周家是大地主，解放后被打倒，人丁死的死，逃的逃，最后就留下一家，独门独户。老周在镇里和其他人没有什么交集，偌大的镇他家活得特别的孤独，不过，这是外人看来，在他老周心理，他还是觉得自己活得比较幸福，所谓的幸福主要体现在，他爹死之前给他取了老婆，他娘死之前给他稍微带大了一个女儿三个儿子，另外不愁吃也不愁穿，偶尔就算裤兜里紧得很，他依然还是活得很惬意。

最近一段时间，有件事情让老周很发愁，那天半夜起来解了个小便，回去躺在床上，他发现牙齿很痛，用脚踹了踹旁边的老婆，示意叫她做点什么，他哎呀呀的咧着嘴说：“给我拿点醋来，牙齿好痛，我要酸死里面的虫子”老周用醋浸在嘴里好像也没啥作用，他又突然想起前不久镇里的老中医说童子尿可以治疗牙痛。半夜三更叫醒了小儿子拉了泡童子尿在碗里，他端着碗童子尿又想了想老中医说的话，用童子尿治疗牙齿痛有两种方法，一种直接喝了，但是见效慢，类似吃中药，一种是用棉絮蘸着童子尿在牙齿上来回的擦，这种见效快，类似吃西药。他灵机一动，既喝一点，然后再擦一点，那效果应该比直接喝了和直接擦了要好很多。总之那个晚上牙齿痛的事情是有所缓减，第二天清晨他冒着初冬去镇里办点事，临走前，牙齿又开始痛，他估摸着想儿子的童子尿没啥用，办事的路上去看看老中医，然后顺便问问童子尿的事情。

老中医只字未提童子尿，却告知另一种方法-驱虫法，老周顿觉新奇：“是不是驱除了虫子，牙齿就不会再痛，”老中医说：“原则上是这样的，只不过过程有些痛苦，驱虫之前先给你讲清楚！”老周很诧异：“难道还有比牙痛还要痛苦？”老中医淡淡微笑：“相差不远，”于是老周释然：“那你讲讲过程！”老中医一本正经：“首先这驱虫法得讲究方式方法，从施咒开始，必须用清晨竹叶刮净眼膜，待到中午时分再用纯净井水清洗双眼，然后傍晚时眼角会有微微瘙痒，晚约八九点虫子会慢慢从眼角爬出，过程不痛苦，痛苦的是虫子爬出来那瞬间。”老周听得心惊胆战，手脚发麻：“爬出来那瞬间有多痛苦？”老中医：“你一定知道你老婆生孩子，那种痛苦不亚于生孩子，”老周想了想，自己老婆生四个孩子他都在身边看着也没那么痛苦，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也不就是双眼生个虫子么！”

老中医佩服他的勇气，医者救死扶伤，志在减轻病人的苦痛再三强调他驱虫法虽说能解决牙疼，但是也有弊端，轻者虫子爬出来双眼几日见不了光，重者虫子爬出来双眼再也见不了光，见得了还是见不了就是那几日的事情，不好定夺。

听到此处老周刚才费了九牛二虎的劲建立起来的信心一下子被击得粉粹，吓得他不敢再问：“只是说了一句，有个过往的病人么？”

老中医指着桌上的医书说：“书籍是这么记载，至今还未使用该治疗方法。”

老周心理开始忐忑不安，临走前说了一句：“那还是算了！”

老周一路上思索到家，老中医该不会是个骗子，他在镇里待了一辈子，不知道骗了多少人的医药钱，打到以后，老周再也没去过老中医的店。不仅如此，老周还是个心地善良的人，虽说在镇里没什么亲戚朋友，他还是把自己怀疑老中医是骗子的事迹告诉了左邻右舍，并告诫他们小心受到老中医的坑蒙拐骗。

唯一的救命稻草没有抓到，牙疼的事情也未解决，老周还是心神不安，疼得厉害的时候除了强忍着还是用老中医童子尿方法。只是又听别人说童子尿配合一点猪油将棉絮在煤油灯燃烧，趁着燃烧着的棉絮去烘烤疼痛的牙齿，直到听到吱吱的响声到火熄灭，这一过程算是一次治疗，每次口腔里都弥漫着一股尿骚味和肉香味，那段时间他长期乐此不疲用这种方法治疗牙疼。疼倒是没有解决，整个牙龈都起了水泡，弄得他饭都不能吃，只能喝点粥。

都说好了伤疤忘了疼，老周是伤疤也没好，牙疼也没有好，他偶然又听别人说硫酸可以治疗牙疼，不过他压根就不知道啥玩意儿是硫酸，东打听来西打听，原来他家里就有这东西，这东西在哪里？不就是他每晚伴随他起夜的那盏矿灯么？矿灯里面就有硫酸，倒是这使用方法让他拧了一把汗，硫酸可不能食用啊，放在嘴里要是不小心吞进肚子那可咋办？他仔细的想了想，为了解决牙疼，他宁愿斗胆冒一次风险，小心点总是能使得万年船。老周就是一个犟头，一边使用硫酸，一边碎碎念：“醋治不了你，童子尿治不了你，驱虫法....算了，这个不能想...硫酸来了我看你往哪里跑！”

哎，这老周哪里想得了那么多，硫酸需要经过稀释，他土而吧唧往里面参合了点水就往嘴里放，那酸爽可想而知，不到一会儿整个口腔发生溃烂，慢慢开始发炎，开始肿大，可是这些都无关紧要，只是他一口牙齿从此就脱落了，以往只是牙齿疼的厉害时才喝点粥，现在是天天只能喝粥。

自从牙齿掉了以后，镇里人天天看他笑话，总有些人问他：“老周，现在牙齿还疼不疼？”

老周苦着脸嘴不关风的说：“牙齿都没球了，拿什么来疼！”大伙听了都哈哈大笑。

又在过了一些年，人们不再关心老周牙齿疼与不疼，问他关于幸福与不幸福的问题，老周回答：“幸福与不幸福又能怎样，人这一辈子谁能选择幸福与不幸福！”

2016年7月30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