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雨下得特别大,一如凌妃生产的那个晚上。
我坐在窗边愣愣出神,兰若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言若,发什么呆呢?”
我这才回神:“没,没什么,就是想到了一些往事。”
兰若大概看出来我并不想说究竟是什么往事,便换了话题。
“程妃娘娘那边,我哥哥已经打点妥当了,过几天我就去那边做事了。”
兰若是我的好朋友,听到她终于可以如愿离开这里了,我真心为她高兴,我笑着看她。
“你呀你,我说了不用担心的吧,你有一个好哥哥的,离开这里还不容易嘛。”
兰若却一把抓住我的手,分外赤诚地告诫我:“言若啊,寻着个机会,就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紫宸宫是是非之地,这是宫里的下人们公认的,我又何尝不想离开呢?只是,现在还不行。
我笑着点点头,内心里却五味陈杂,我们的名字里都有一个若字,但注定是不同的人吧。
兰若走后,我打开自己的柜子,将藏在最里面的夜行衣拿了出来,迅速改换了衣装,确认备齐了东西,我便轻点着脚尖走出了房门,外面雨声很大,足以掩盖我的任何声音。
宫中地形我熟悉的很,哪里有回廊,哪里有屋檐,都铭记在我的心中,我一路沿着早已想好的路线,很快便到了一处灯火通明的房间前,虽然没有打伞,但是我身上一点儿都没有湿。
我摸出腰间的小玩意儿,偷偷找了个隐蔽角度,用利刃把窗纸捅出一个小洞,将小玩意儿放进去,轻轻地吹了口气,屋里的人似乎都没有察觉,我迅速地收好小玩意儿,踏上了回去的路,雨依旧下着,零零落落地,并没有停的意思。
我躺在榻上,想着明天宫里会报出的新闻,哂笑了一下,终于进入了梦乡。
“哎,你听说了吗?封禅大典皇后娘娘去不了了,由贵妃代理。”
当了早差回来的兰若告诉我这个消息,我下意识地:“嗯。”
“这么大的事,你这么淡定?封禅可是百年难得的大事,理应由一国之母前去才符合……”
兰若“礼制”两个字没有出口,被我塞过去的橘子瓣强行拦下来,她也似乎意识到,自己着实不该在贵妃的紫宸宫里说这种话,有些悻悻然,这如果被听见了,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我们做女官的,跟着谁都是一样的。”我把她拉过来,一起吃了早饭,便去贵妃那里当差了。
贵妃秦可儿长得身材高挑、娇俏明艳,再加人靠金装,秦贵妃一身华贵的服饰,又将她的美丽抬高了好几个台阶,周围的人自然觉得如此这般的妙人,皇帝想不喜欢都难。
今个,皇帝更是亲自来送封禅要用的服饰,此刻正在内殿里,让贵妃穿给他看,想想都是一派风光旖旎,搞不好还会有些别的动作。
我庆幸自己被安排在殿外侍候,没进去帮贵妃更衣,要不然到时候只能跪在地上脸贴着地啊!皇帝和贵妃的情之所至,又岂是我等凡人可以直视的呢?
日头西斜,不出我所料,皇帝果然还没有要出来的意思。我站在门边尽量克制住自己连天的哈欠,努力让自己睁开眼睛,当差的时候犯困可是宫女的大忌。
月华初上的时候,皇帝终于心满意足地从内殿中出来,面上挂着几分意犹未尽的倦色,他走过我身旁的时候,我不敢再抬眼看他,他却在我面前停留了好一阵子,饶有兴味地看着问道:“你叫什么?”
“奴婢言若……”奇怪?皇帝明明多次看到我在贵妃左右,贵妃也曾唤过我的名字,这三十岁上下的君主竟是这样贵人多忘事啊!
“言若?”他将我的名字低低地呢喃了一遍,“你从前可是在燕凌宫当差?”
燕凌宫就是从前凌妃的寝殿,我曾经是那边的洒扫丫头。
“回皇上,是的。”我不知皇帝突然问这个意欲何为,只好照实回答。
“给我带走。”
带走?带谁走?哎,慢着。
我还没有来得及出声,已经被皇帝身边两个近侍架了起来。
“皇上,您要带奴婢去哪儿啊?”
我下意识地拉紧了自己胸前的衣衫。当今皇帝是被公认的浪荡公子,莫非是突然看上我了???这也不能霸王硬上弓啊,况且我也绝非什么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之类,这我颇为紧张且害怕。
“贵妃那边孤自会派人言明,你跟我走就是了。”
只是眼下并不是我同不同意地问题,我已经被连拉带拽地走出去很远了。
身后夜色沉沉,几颗星子缀在天幕上,散出幽幽的光亮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