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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去留无常
听到熟悉的声音，弄玉转身回眸，只见来人身着素衣，头戴斗笠，一层轻纱直垂到膝弯，掩住曼妙身姿娇媚容颜，只露出一圈银白裙边和一段垂至脚踝的青丝黑发。弄玉神色讶然:“花拂？”
一把扯掉掩面的障碍物，镜中忽映出两张一模一样的脸。花拂如释重负地笑道:“ 姐姐，我总算找到你了！”
但弄玉脸上并出现半分姐妹相见应有的兴奋，反而语声严厉带着诘问:“你为何擅自离开花月岛？师傅呢？”果然和预想的一样，她知道与弄玉相见必然会第一时间受到质问，可直到现在......她仍是没想好要如何告诉弄玉事情的缘由。
花拂眼底的笑意渐渐退去，瞳孔暗淡无光，她低着头，十指死死地攒住自己的衣角。弄玉隐隐约约猜到什么，但还是试探性的问道:“师傅......可还安好？”
仅仅只是师傅了么？花拂苦涩一笑，那个女人养育了她十七年，也骗了她十七年。她可以叫她师傅，但弄玉，你有什么资格叫她师傅呢？
“师傅她......”花拂挣扎了一会儿，抬眸望着弄玉的目光充满谴责与悲恸:“她病逝了。姐姐，你知不知道师傅临终前有多想见你一面？你知不知道她多担心你这就样跳进别人设计好的陷阱？你知不知道......你的不辞而别直接导致了师傅抑郁而终？你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内疚么？”
听着花拂的痛斥，弄玉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身体摇摇欲坠地退到案边，十指掐住案角，神色苍白。明明当初离开花月岛的时就她知道这也许是此生最后一次相见，明明知道自己回到韩国无非就是羊入虎口，明明知道那个女人有多在乎自己......该死的，明明是她自己，而不是那个可怜的女人啊！她已经等了十七年......为什么不再多等一等？那个人也许就快回来了......为何不再多等呢？
花拂别过目光，不忍直视弄玉悲怆的脸。半响，弄玉渐渐松开了那只掐住案角的手，殷殷血迹顺着指尖滴落......
“姐姐你别这样......”花拂虽责她怪她，却也心疼她，她握住她的手，忍着哭道，“师傅......师傅走的时候没受病痛之苦，她说最遗憾的事不是没有等到那个人，而是没看护好你，让你独自一人离开了花月岛。姐姐，你不要怪她，也许当初她将你留在曲家是有苦衷的呢？”
“我早就不怪她了。她终究还是不肯说那个抛弃她的人是谁么？”弄玉苦笑。
花拂红着眼眶说:“她只是让我们去秦国找一个叫鬼谷子的人，说是只有那个人才知道我们亲生父亲的下落。”
亲生父亲？弄玉愣了会儿，泪光低垂:“花拂，我怕是去不了了。”
“为什么？”
弄玉柔声道:“曲家的父母一直很疼爱我，我早就将他们视作亲生父母。即便知道真相，也仍如此。花拂，这种感情你未曾体会过。我知道你今次来的目的。”她轻轻推开她的手，起身背对着她，“你走吧，我心意已决，不要再来找我了。”
风从窗户刮进来，摇晃的烛光映在花拂脸上，她皱了下眉头:“姐姐，收手吧，你不是姬无夜的对手。”
“我知道。”弄玉优雅地转过身，“论实力，我的确技不如人。但一个人无论武功如何高强都会有死穴，只要找到这个死穴就有机会杀死他。”
“你想利用美色诱杀姬无夜？”
“这是唯一可以取胜的办法。”
“可是这样太危险了！”花拂激动道，“我答应过师傅一定要阻止你......”弄玉冷不伶仃地打断她的话:“你若再不走，我只要轻喊一声，整座雀阁很快就会被成千上万的士兵包围，到时候我俩身份败露，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半响，花拂不屑地笑了笑，重新戴上斗笠，执拗的声音隔着轻纱直直地响在弄玉耳畔：“我还会再来的。”
次日一早，白凤刚睡醒便看见墨鸦坐在床沿上若有所思地望着他。未待他开口，墨鸦便催促道：“走，又有新的任务了。” 来到城郊山野，两人站在一棵高居断崖的古树之上。那时旭日正从东边冉冉升起，晨光中的雀阁如洒了金辉一般，孜然独立在万千屋舍中。白凤轻轻瞌上双眼，却忍不住流淌出哀伤的神色。他只是忽然想起那个少女，她今天就要被送去姬无夜身边了。
白凤始终没有勇气告诉她，那晚她于江上所救的那位罩着面具的少年杀手其实就是他。或许她忘了，或许她记得。无论怎样，她确确实实帮过自己，如今她被软禁在这牢笼之中，自己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么？
他向墨鸦道出了自己想救弄玉的想法，墨鸦却将拳头狠狠地砸到他脸上，愤怒地掐住他脖子:“笨蛋！为了雀阁上莫名其妙多出来的那一架琴，已经有十三个人丢掉了性命，他们的死为什么！他们的死谁会觉得内疚！你从来都不听劝，你一直都这么任性！”
白凤幽蓝的眸子满是倔强，“他们的死，应该负责的人是下令处死他们的人！”
墨鸦对准他的腹部又是一拳，白凤毫无反击之力，身体被击飞撞到远处的树干上滑落，但他却像不觉疼痛般，抬手擦了擦嘴角流出的血，释然地看着墨鸦:“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愤怒。”
墨鸦稳住情绪，背对着他:“你不会懂的。”
“其实你很清楚，他们的死，根本没有任何人内疚，也没有任何人牵挂，更没有任何人在乎。因为”白凤停顿了下，悲悯地笑笑，“我们跟他们一样，你在他们身上看到了我们自己的影子。”
夜幕降临百鸟散，夺魂取珠血幽冥。外人眼中犹如地狱修罗般的黑势力，韩国最锋利的刀——他和墨鸦，其实都只是姬无夜手中的一件兵器而已。若这件兵器不再顺手，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所以白凤很清楚，今天墨鸦说的新任务，目标就是他。
“你会杀了我吗？”
见墨鸦沉默的背影抖了抖，白凤自嘲道:“如果你杀了我之后，不会太过内疚，我愿意接受这个结局。”白凤没有想过闪躲，他觉得墨鸦说的对，自己从来都不听劝，一直那么任性。任性到不知不觉，已经跨越了那条连靠近都不能的，无形的线。所以才连累了那无辜的十三条人命，或许这是他应该付出的代价。
而白凤并不知道，墨鸦心里其实早就做了一个无法回头的决定。
“你走吧。”似是叹息的一声。
墨鸦缓缓地开口道:“从今往后，我们各自都要开始逃亡了。”他们从小接受的训练，就是只能接受一个人的命令，而另一个训练，就是命令必须被执行，姬无夜要他杀了白凤，他，到底还是做不到。
这是他替姬无夜卖命那么多年来，第一个还未执行，就已经失败的任务。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