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女侠:超级英雄的出世与入世

2017年是超级英雄电影的幸运之年,在过于漫长的漫威王朝的把控下,我们终于得以见到真正出类拔萃和独树一帜的漫画改编电影。《金刚狼3》是其一,《神奇女侠》也是其一。

花了四部电影的时间,华纳的DCEU电影宇宙终于诞生了一个古典和漫画气质显著,同时又不装腔作势或过于轻浮的超级英雄。蛰伏多年的派蒂·杰金斯从黄金时代的理查德·唐纳那里汲取了大量的灵感,在原著漫画编剧艾伦·海博格的帮助下,让整部电影焕发出罕见而又迟来的新鲜感,也将观众从扎克·施奈德油画般浓郁重口的黑暗风格中解放出来。

热情洋溢,有起有伏,但始终保持了一定的娱乐精神,盖尔·加朵的亚马逊女战士证明了是我们是如何怀念纯真年代的克里斯托弗·里夫,而不是臂上能走马的健身代言人。

毕竟无论超人也罢,神奇女侠也罢,真正的Super Hero应该是闪耀着人性光辉的俗世英雄,而不是沉溺于家长里短,过度娱乐化的天选之子。

虽然琳达·卡特的神奇女侠已经成为一代经典,但就和亚当·韦斯特的蝙蝠侠一样,并不影响这一角色在新时期的解构和重塑。盖尔·加朵的神奇女侠是去年的《正义黎明》中唯一避开了任何争议的独苗,和对位的美国队长不同,脱离了国别差异,成为了国际化的女性斗士。在早期版本中,神奇女侠不过是一个具有神话背景的美国角色,而在这里,她首先是一个具有神话力量的传奇女性,不过是恰恰站到美国一边而已。

这就使得神奇女侠从一开始就得以摆脱身份和命运的束缚,以及纸片式二元对立的正邪对抗。而这也是派蒂·杰金斯在《神奇女侠》所采取的角度。《神奇女侠》的起源故事虽然老套,但在大银幕上还有着一定的新鲜感和生命力。更重要的是,它几乎完全绝缘了宇宙彩蛋和未来线索的入侵,这也是现代漫画改编电影经常无法获得令人满意的独立故事的重要原因。

在某种意义上,《神奇女侠》的成功,恰是建立在一茬不如一茬的《雷神》的基础上的。《神奇女侠》不仅改善了超级英雄电影中的许多内在缺陷,而且还融合了好莱坞的娱乐基因,情感表达和肾上腺素。从任何角度来看,都是一部优质的爆米花电影。

明明有着相似的神话外族英雄,一个光芒四射,一个胸大无脑,耐人寻味。

虽然对于盖尔·加朵和神奇女侠来说,颜值即是正义。但新时期的超级英雄们,终于从由上至下的悲天悯人,变成了由下至上的勇气旗帜。

自2013年的《钢铁之躯》以来,DCEU一直处于困扰和争议之中。与迪士尼-漫威的超级英雄电影系列相比,DCEU有着独特的美学和世界观,但长期面临着叙事凌乱的问题,尤其是对动作和暴力情节的过度迷恋。在此前的系列电影中,DCEU的英雄们都是大势所趋,由于外部危机的存在而处于被动地位,而非主动选择成为英雄(在《自杀小队》中,则是被动成为反英雄)。所以《神奇女侠》最为旗帜鲜明的一点,就是修正了这种模式化的做法。我们看到,天堂岛依然是面对了来自外界的危机,但戴安娜的选择是自主的,并且在冒险旅程中实现了自我成长。我们也依然能看到DCEU中代表性的拧巴,电影也依旧在探索DCEU最喜欢(延续自《黑暗骑士》)的主题:人类是否真的值得超级英雄来拯救,具有超级能力的个人又是否可以保持绝对公正。但派蒂·杰金斯和艾伦·海博格发挥了神奇女侠的天然优势,以一种由下而上的人性化方式去探索了这一问题。由此,超级英雄不再是从天而降和居高临下的优势群体,而是行走俗世,与人类一同作战,承受人类的苦痛,并且最终升华的传奇英雄。

这种从出世到入世的转变,将人性完完全全地附在了神性上,而不是将普通人硬生生地拔高到救世主的高度上。而这也恰恰帮助神奇女侠卸去了萦绕在前辈身上的沉重担子,同时又不显得轻浮和儿戏。神奇女侠同样会质疑她在人间所处的地位究竟如何,但不会再对她的内在身份产生动摇。这让整个故事都显现出了和此前的DCEU电影中不同的气质。

与扎克·施耐德掌勺的其他DCEU电影不同,《神奇女侠》不再像是Las Vegas的超级大Show一样满满当当。降低了漫画感的浓度后,反战主题的入场并没有减少视觉冲击和动作戏份的魅力。虽然最后的战斗有些令人泄气,无论是CG水平还是设计都有着明显的退步。但影片的力量并不是来自于漫画彩蛋或者对老式英雄主义的讽刺,而是在娱乐性和现实性之间的微妙平衡。

很明显,《神奇女侠》的创作团队从《正义黎明》《自杀小队》的缺点中吸取了不少教训。例如对色彩的运用,依然有很多暗色调的场景,但摆脱了庄严感和舞台感。而相对于过度注重幽默元素的漫威电影,《神奇女侠》终于在严肃和娱乐之间取得了一定的平衡,角色驱使的幽默感显得没有《自杀小队》那样刻意和支离破碎,从主角到配角都有着表现空间。

诚然,《神奇女侠》的身上也有不可避免的错误。反派与主人公之间的距离太过遥远,在影片的绝大多数时候,都和主角的短期目标关系微弱。最终当神奇女侠和战神决战时,欠缺一个强有力的推动条件。同时,电影花费了大量的时间来描绘史蒂夫的多样化(PC)战友们,但拖慢了电影的叙事节奏,也没有很好地树立起人物形象,整体看来,和《美国队长》中模模糊糊的嚎叫突击队几乎无异。派蒂·杰金斯努力为新千年以来陷入困境的超级英雄电影引来一丝新意,然而无论怎样讨论思想和人性,始终还是要迎合市场对CG特效,爆炸效果,以及男欢女爱的基本需求。

但是,《神奇女侠》还是有着举足轻重的意义的。一方面,它终于挖掘了DC电影在塑造英雄方面一直存在的潜力,另一方面,我们看到了神奇女侠身上闪耀着的母性、人性和神性,真正在男性主导的超级英雄电影中,单枪匹马地打开了一片天——不只是一小片,而是一大片。

而在DCEU中,我们也终于迎来了一个代表着蓬勃精神的超级英雄,而不是沉湎于自身的嗔怒和痛苦。超级英雄远远不只是插科打诨或者饱受磨难,而是代表了勇气和信念。英雄主义到底意味着什么?《正义黎明》《自杀小队》没有找到的答案,终于在《神奇女侠》中现身了。对于迫切需要成长和肯定的这一电影系列来说,这是一个巨大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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