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花名为虞美人。垓下之围,四面楚歌。虞兮虞兮奈若何,贱妾何聊生。”
“有花名为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相念相惜无相见,独自彼岸路。”
“有花名为紫藤萝。为情而生,无爱而亡,生死相依藤与树,灿烂若云霞。”
“有花名为薰衣草。落凡天使,寄情于她,泪别化蝶伴日夜,静静等待爱。”
“有花名为忘川昙。凌然一现,只为韦陀,倾尽一生凝一瞬,花落也无情。”
“生而柔美,落而凄美,存而姣美,灭而唯美。”
“它们代表着古来今往的情意,寄托着山高水远的相思,传承着人们对美好的向往。”
“它们的美丽,它们的坚强,它们的执着,它们的一颦一簇都值得我们去好好珍爱。”
“每一朵花,都有它们存在的意义。”
掌声雷动,经久不绝。
恍惚间,我感觉时间静止,讲台上的严嘉嘉神色淡然,在鲜花和掌声中,灯光和注目下耀眼却又遥远。
这样的人,这样美好的人,注定不会属于普通而平凡的我吧。
强忍着内心的酸涩,我依旧坚定而缓慢地抬起双手,准备和大家一样,送给她最真挚的赞扬与祝福。
然而就在这时,她望向了我,望向了独自一人坐在礼堂角落的我。一瞬的惊喜过后,那满目柔情穿过欢呼热烈的茫茫人海直直地望进了我微微瞪大的双眸,拨云见日般地将我刚才的阴霾一扫而空。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直到嗡鸣的掌声渐渐淡去,聒噪的人群离我远去,直到那个神一般的女孩小心翼翼地坐到我右手边,我还没能如梦方醒。
谢谢你来了,来听这个故事。谢谢。
最后的最后,我好像听到她小声地这样说。
为什么用好像?
因为我只能听到我的心跳声,咚咚咚咚地急响在宁静的夜空。
却似乎并不孤独。
演讲比赛的成绩在下一周公布,严嘉嘉毫无悬念地再次夺魁,学校里流传着“天神之女”“小席慕蓉”的称号,甚至传言学校要推荐她去参加全国演讲比赛。
而我就相当平常了,一个二等奖,没有喜报没有关注,只有王小明在当天中午回到教室后搂着我的肩调笑着恭喜了我一下,我也捶了他几拳表示感谢。
一切都好像又回到了平常,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而严嘉嘉的态度,却是突然让我读不懂了。
以前上课的时候她总是全神贯注,全然不顾我时不时偷偷瞄过去的目光。然而现在她却经常性地走神,在我看她的时候尤为严重,甚至眼神慌乱,手里拿的笔都在微抖。
以前我们之间有一个约定:一道题换一块大白兔奶糖,干净利落。然而现在我去找她问问题,不是找不到人,就是拖沓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王小明总寻思着偷摸吃我桌洞里那一盒子的奶糖,以前我理直气壮地告诉他这是给严嘉嘉的,现在竟也没了底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独来独往的她总是和蒋娇腻在一起。以前我在湖边长椅上弹吉他的时候,总能看到和班长从图书馆嬉笑着进进出出的她,然而现在就算我从下课守到晚自习前,却连她的半个衣角半个发梢都见不到。
这样明显的变化,情商再低也能看出来了。她绝对不是不爱学习了,她是在躲我。
我二愣和尚摸不到头脑,不敢去问本人,但问王小明他肯定嫌乎我发牢骚,只能还是像以前一样,学习,睡觉,吃饭,弹琴,默默喜欢着那个总是莫名其妙躲着我的严嘉嘉。
这种情况一直维持到元旦之前,1992最后一天。
元旦茶话会。
这是一年之中最让人兴奋的一天。精心装饰的教室,各家带的美食,精彩纷呈的节目,欢笑不断的游戏,这些喜气洋洋的元素共同构成了我们永远期待着的独一无二的最爱的元旦。
去年元旦我弹吉他唱了一首大佑哥的《追梦人》。今年本来想为了严嘉嘉再唱一首歌,但是因为现在这种上课无话下课躲着走的尴尬关系,我无奈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是有的时候机缘这种东西你越是绕道走,它越是甩不开。
元旦前的某一天蒋娇来找我,说是她们宿舍想要合唱首歌,想请我给她们伴奏。
我有点蒙,问她是什么歌。
她说是《光阴的故事》。
我知道,这是严嘉嘉最喜欢的歌。
而严嘉嘉恰恰就和蒋娇一个宿舍。
见我一直不说话,也没有回应,班长轻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们的事我也知道了个大概,你喜欢嘉嘉,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但她自己好像并没有意识到……哎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能确定嘉嘉并不讨厌你,她只是有些东西没有弄懂。这首歌是嘉嘉唯一同意唱的歌,我真的希望你的加入能让我们的表演更加完美。”
听到她的话,我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是她提出想让我伴奏的吗?”
蒋娇摇了摇头。
“是我的主意。毕竟我也不想看到嘉嘉过得不顺心,所以你们就快点和好吧。”
“还有林笑,你是个男人,能不能有点勇气啊?有些话该说就说,想问就问,怕什么,怕班主任知道啊?”
我惊讶地望着眼前正劈头盖脸数落我的蒋娇。她皱着眉头,脸颊因为激动而微红,一副生的儿子不争气的懊恼表情。
我突然笑了,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
后来蒋娇通知了我几次排练,我背着琴去了,然而却一次都没有见到严嘉嘉,据说是有事情耽搁了。
我也没太往心里去,甚至暗自松了一口气,这种糟糕的感觉把我自己都吓到了。
排练都挺顺利的,紧接着就到了那一天。
31号一大早,我终于等到了严嘉嘉时隔半个月第一次主动。她问我:
“你……要给我们伴奏?”
她没有看我,声音还带有那种不自然的尴尬气息,我却莫名的觉得可爱。
“蒋娇没跟你说吗?”我反问。
她皱了皱眉,嘴唇微抿,摇了摇头。
突然间想到什么似的,她的眼里一瞬间光芒流转,却又在转眼间泯灭。
她张了张口,却又什么都没说,只是脸上莫名荡起了一丝红晕。
我看着她这一系列怪异的举动,也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脑海里突然回放起那天蒋娇跟我说的话,默默下定了决心。
下午,茶话会正式开始。
蒋娇她们的节目被排在第二个,所以我在主持人说完开场词就到门口调音了。
然而,我却碰到了最不想碰见的人。
严嘉嘉就站在后门门口,穿着他们宿舍统一的白色纱裙,头发松松软软地披散在身后,头上还戴了一个碎花发夹,似乎是化了妆,嘴巴红扑扑的,像颗熟透了的小樱桃。
然而她的神色却截然相反。虽然在轻微的摇摆,但掩饰不掉整个身体的僵硬。她的双手一会儿交握在身前,一会儿抱住肘部,一会儿捧着脸,脚也不停的踩踏着,整个人带着完全不应该属于她的慌乱和不安。
这是紧张吗?严嘉嘉竟然还会紧张?
我啼笑皆非。没有选择上前搭话或者安慰她,我默默地调着琴,等待着主持人的报幕。
“下面的节目,由117宿舍的女孩们和我们的吉他少年林笑为大家带来歌曲《光阴的故事》。大家掌声欢迎!”
上台的时候,我用余光看了严嘉嘉一眼。她好像紧张的要命,整个人眼看就要缩成一团。蒋娇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说了声放轻松。她回了她一个眼神,深呼了一口气,似乎镇定下来一些了。
蒋娇见状,冲我点了点头。我坐在一把靠边的椅子上,用脚轻轻打起了节拍。四拍后,动人的前奏如流水般倾泻而出,弹着早已烂熟在心的旋律,我望着站在身前的女孩们,忽地笑了起来。
“春天的花开秋天的风以及冬天的落阳
忧郁的青春年少的我曾经无知的这么想
风车在四季轮回的歌里它天天的流转
风花雪月的诗句里我在年年的成长
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一个人
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等待的青春”
特属于女孩们清亮而明媚的声线带给了这首歌完全不同的感觉,我陶醉在动人的歌声里轻轻哼唱着,直到一堆不和谐的音调伴着那熟悉的声线撕裂般闯入我的耳朵,我差一点就弹错了音。
我的心抽的疼了一下,猛地抬头,直直地望向那个方向。
她唱得非常小心,小到几乎听不见的分贝却令人感到特别刺耳。
节奏完全没卡上,甚至几乎没有一个音在调上,虚无缥缈的怪异声音在教室里萦绕,我看到台上姑娘们的诧异,台下同学们的窃窃私语,还有她的慌乱无措。
那一瞬间,我真想扔下琴,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去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用手轻抚着她柔顺的头发,告诉她——
别怕,不要怕。
可是我没有,我也不能。强忍着脑海里不停叫嚣着的想法,我继续弹着。严嘉嘉的部分结束后,女孩们很快调整好了状态接着唱了下去。
只是,严嘉嘉好像再没有张过口。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弹完的,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唱完的,我脑海里只剩下严嘉嘉那几声偏了调的清冽嗓音,和她那瞬间如受惊小鹿般不知所措的模样。
灰蒙蒙的,阴沉沉的,冷飕飕的,疼的。
结束后,我茫然地站在原地。身边严嘉嘉捂着脸匆匆掠过,她的头发轻轻拂过我的眼前,留下一片薄荷清香。蒋娇连忙追了上去,最后看了我一眼,我听见留在风中的声音,她说:
“别担心,别跟上来,交给我。”
我的心沉沉地落了下去。
我是流笙。静水流深,沧笙踏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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